“我冤枉姓刘的?要我拿出证据来?那还不简单,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你也来听听!”
“转告姓刘的,他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我要他好看!”
“不是我八卦,像姓刘这种衰人,十世没老公,都不要也罢,免得给他连累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说着说着,又转为呜咽之音:
“刘太太,我也是受害人呀,我死鬼老公留下的遗产,都给姓刘的骗了七七八八了,我为了他,还堕过三次胎,他人面兽心呵,连我十八岁黄花闺女的妹子也,又缠上我的表嫂……………………”“姓刘的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会得到报应的,呜呜呜…………”嫂嫂甫搁上话筒,便捧腹大笑。
我一字一字的问她:“你不怕自己也没好下场?得到报应?”她故作惊惶状:“是呀,我好怕呀!”
说完,愈发笑声震瓦。
“你的演技胜过周润发胜过刘晓庆,单是说话与声腔的配合之天衣无缝,那种挥洒自如,他们都输你一个马屁!”
“嘻嘻,过奖过奖。”
“罗太太死得真冤。”
“千错万错,是阁下的错。”
“纵使是我闯的祸,但罗太太的死,你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笑话!要我背黑锅,好难哟!”
“陈玉凤,你不信有报应这回事?”
“信呀!我怎么不信?我现在就等着瞧,你害死了罗太太,会有怎样的报应?”好!撇开罗太太这笔不算,你整天如此恶作剧,打电话骚扰他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轻则令人家两公婆吵起架来,重则会导致人家离婚收场的!”
“是咩?有这样严重咩?”
“如果你的恶作剧不会产生如此严重,甚至比想像中的更不堪的后果,你陈玉凤还会乐此不疲的打电话?”
“照你这样说,我岂不成了大罪人?”
“嘿嘿,好说。”
“严浩敏,你有没幼稚点?你自己笨也就罢了,可别把人家也当成傻瓜,你以为单凭我在电话的三言两语,就有本事折散人家的婚姻?”
“有没有这个杀伤力,你知我知。”
“有又怎样?”自己的婚姻不快乐,要人家来陪你活受罪?”
“严浩敏,你讲什么?”
“我讲的是事实,像你这种变态的行为,上帝都不能宽赦!”
“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生活无聊苦闷,打打电话,跟人开开玩笑,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你咒我?你为什么不去咒你哥哥?如果你哥哥待我好,我又何至于如此?那些接到我电话的人,如果不是身有屎,我的玩笑又怎会起任何作用?他们夫妻俩要是恩爱,千军万马也冲不开折不散啦,更何况是区区的一个玩笑电话?”嫂嫂的真面目完全露了出来,她面孔上的愤怨,憎恨,苦涩,不甘,无奈,郁痛,丝丝入扣。
她是真的疯了。
多么变态的女人,她把所有的话反过来说,黑的可以说成白,白的可以说成黑,却又自以为再正确没有。是世人对她不起,不是她亏欠世人。
再跟她扯下去的结果,也只有不欢而散,我于是怏怏郁郁的站起身,准备回房去。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突然朗朗响了起来。
这么夜了,会是谁打来呢?
夜半电话响,在我们严家,倒是罕见。
嫂嫂坐的地方,最靠近电话机,理所当然由她接听。
“喂!”
“喂喂!”
“喂喂喂!找谁?”
“……!”
嫂嫂重重的摔下话筒,嘀咕道:不知那个王八蛋三更半夜睡不着来寻开心。”
啊哈,风水轮流转,嫂嫂一定接到粗口电话。
仿佛洞悉我心思般,她猛翻白眼,啐道:“如果是粗口电话,我就和他对骂,斗粗,偏是一声不响,真气坏!”
话声甫落,电话铃声又告朗朗的响起。
嫂嫂不接,任由它响。
我也不接,迳自回房。
那铃声朗朗的响了一遍又一遍,声浪分外的震耳,在寂静的屋里,在寂静的深夜,就像有千言万语要说说不出,焦急,求恳,迫切的戏剧。
到底是嫂嫂按奈不住去接听。
“喂!”
喂喂!”
“喂喂喂!”
“……”
分明是先前同一个人打来的,唉,嫂嫂骚扰人家多了,如今也总算领教被人捣蛋的滋味。
我在房里,听着外面的电话铃声每隔十分钟便朗朗朗的大作,然后是嫂嫂一连串的粗口回敬,以及摔话筒的声响。
如此达十数次之多,才告平静下来。
我后来去如厕,经过客厅,发现电话机的插头给拔了出来,可见嫂嫂着实给骚扰的电话弄恼了。
又过了不久,哥哥喝得醉歪歪的回来。
隔着墻壁,隐隐传来他翻肠搅胃的呕吐声响,以及嫂嫂喃喃呐呐的咆喂喂!”
“喂喂喂!”
“……”
分明是先前同一个人打来的,唉,嫂嫂骚扰人家多了,如今也总算领教被人捣蛋的滋味。
我在房里,听着外面的电话铃声每隔十分钟便朗朗朗的大作,然后是嫂嫂一连串的粗口回敬,以及摔话筒的声响。
如此达十数次之多,才告平静下来。
我后来去如厕,经过客厅,发现电话机的插头给拔了出来,可见嫂嫂着实给骚扰的电话弄恼了。
又过了不久,哥哥喝得醉歪歪的回来。
隔着墻壁,隐隐传来他翻肠搅胃的呕吐声响,以及嫂嫂喃喃呐呐的咆哮。
我躺在床上,虽觉得喉干舌燥,四肢乏力,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千头万绪更全涌上来,惴惴难安之际,忽闻电话铃声又朗朗大作。
那电话机的插头不是给嫂嫂拔了出来吗?
我没去理会。
我听见哥哥开门咚咚咚的跑去客厅,须臾,电话铃声停止,听到他唧唧咕咕不知在讲什么,复咚咚咚的跑回房去,语气极尽不耐烦地高声道:“玉凤,你的电话,三更半夜,不懂哪个打来的!”
我听见嫂嫂在骂哥哥:“你神经病呀,电话机的插头都给我拔了出来,哪来的电话?瞧你醉到糊里糊涂!”
“我是喝多了两杯,但还没有醉,脑袋还清醒!”哥哥道:“对方要找许太太,我还纠正说这里只有严太太而没有许太太,我还问对方打什么电话号码,她讲的号码一点也没错。”
哥哥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她说她是罗太太!”
然后我又听到嫂嫂一路咕哝着跑去听电话。
“喂喂喂!”
嫂嫂在大力搁上话筒后,便来敲我的房门。
她满脸阴霾,眼睛喷火的见了我,便骂:“是不是你把电话机的插头弄回去的?”
“不是我!”
与此同时,电话铃声再告朗朗朗的大响。
我几乎是扑上前抓起话筒的,电话那头是完全的沉寂,听筒里垫底的是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喂!”
“喂喂喂!”
我与嫂嫂面面相觑。
“喂喂喂,找谁?”
回答我的仍旧是那一片莫名的空白。
“喂,你是谁?”
“喂喂喂,你是谁?你找谁?”
“喂喂喂,为什么不出声?”
电话那头依然是完全的沉寂。
我烦躁不安,以及更多的颤悸的搁上电话。
须臾,铃声又告朗朗大作。
我抖着手去接听。
“喂喂喂!”
“回答我的仍旧仍旧是那一片莫名的空白。“喂,怎么不说话?”
“喂喂,到底要找谁?”
电话那头依然依然是完全的沉寂。
就在我大力的搁上听筒的那一刹,我听见了,我终于听见了,一声很清晰的绵邈之叹息,低沉而悠长,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
我但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头上来了,两腮滚热,喉头好像被刀片猛割了一下,一阵阵的刺痛起来,我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对嫂嫂直叫:“罗太太!罗太太!”
嫂嫂的脸色大变,却强作镇定。
“对方自称是罗太太?”
“她一句话也没说。”
“那你又怎么一口咬定是罗太太打来的?”
我听到………我听到她的叹息声,那一声幽幽然的叹息声,很凄凉,很恐怖………………”“你别疑神疑鬼,不过是一声的叹息……………”“我发誓一定是她了!”
“严浩敏,我陈玉凤要听信你的发誓,多多条命都不够给吓死啦!”
“但我肯定打电话来的是罗太太,刚才哥哥接听时,对方都自称是罗太太!”
“你哥哥喝醉酒,胡言乱语,你没喝,也讲疯话!”其实,嫂嫂的一张脸是阴晴不定的,看得出,她在竭力的克制着不露一丝惧疑。
也没等她同意或开口,我蹲下身准备拔掉电话机的插头。
电话朗朗的再响起。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犬吠,沿着我们所住的公寓一带,一只仿佛是负了重伤的狗,控诉般的发出哀号,然后是狗群的狺狺声接应着,那种吠音在黑夜里听来,十足鬼嚎。
马上使我联想到,罗太太的阴魂就在窗外荡来荡去。
心念一动,愈发毛骨悚然。
电话机的插苏是给拔出了,电话铃声也告中断,但是我整个人已濒临崩溃的边沿,顷刻间,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哭,愈发不可收拾,把心肝肚肺都哭得呕了出来似的,当然是因为害怕过度的缘故。
待妈妈闻声出来把我搀扶回房时,我已成泪人般,躺在床上,床单也渐渐的湿了,冰凉的水晕一直浸到肩膀底下,冻得我浑身酸痛,脑门子更是直发胀。
因此染上什么病就不知道,失眠症是一百巴仙走不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