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

看病呢，还是得找正当医生，不然没人替你受罪。

一年一度的体检开始了。

一间办公室被腾出来放了三张桌子，一张测血压，一张抽血，一张测视力和色盲。

慕雨所在的位置是办公室和走廊的交界处，走廊是南北走向，东西密闭，南北通透，人来就冷嗖嗖的风在这狭长的走廊里集聚，经“狭管效应”的强化作用，吹得让人痛不欲生。

也没有那么夸张，但是，真的不好受。干烈的风像刀一样割在手上，脸上，慕雨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冷还是疼。也不知道这队伍要排到什么才能进去。

不管是个人还是集体，都要对自己处理的事务进行规划，至少要合理分配时间和人力。明明可以一个班一个班的轮流来，这倒好，三个班一起来，一个班测着，一个班在小屋里闲着，另一个班在屋外冻着。领导说，这样是为了省时间，慕雨心中嗤笑，在这里受冻的时间，也够自己写几道数学大题了。而且，慕雨挤在同学中，周围十分热闹，唯独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若曾经不知心酸为何物，那么高中的慕雨，就几乎吃遍了人生中各种口味的醋。

“我靠，怎么还不进去，老娘来冻死了！”

“就是，唉，不去医院不说，还弄个这么小的地方，听说是从那个诊所里叫来的医生……”

“妈的，这狗屁学校是想违法啊，这是标准的虐待学生啊。这年级主任脑袋也是被屎糊了，连个圈儿也不转……”

“有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哪天考出去，混个政府职务回来，肯定好好整整这个地方……”

“算了吧你，你毕业不种地就不错了。”

……

慕雨也想骂，只是，那些看着温婉娴静的女孩儿们说话越来越粗陋难堪，把慕雨恶心的不轻。

门开了。我的天！小小的房间里说是摩肩接踵都不为过，怎么挤了那么多人。也是，两个班一起看的，人少了才是真奇怪呢。

回回学费书费体检费半分不少收，次次货不真价不实。

等其中一个班的同学走干净以后，慕雨班里的同学们也进了屋。慕雨倒是被挤的感觉还不如在外面挨冻。小小的空间挤着到是暖和，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慕雨一转头，鼻尖划过一人肩头，衣料绵软轻柔，被寒风吹过还是有春风一样的温暖。好舒服。

待慕雨抬头看清是谁，冰天雪地的寒气便在慕雨身上一去不复返了。好，热。

人群晃动，陆风身影受身后人的影响朝慕雨这边微微倾斜了一下。慕雨着实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哐当”一声，一块金属门扁被慕雨碰倒。目光从四面八方朝慕雨投来，慕雨只感觉脑袋充血，尴尬人偏逢尴尬事，没办法。

慕雨心跳的很快，煎熬的等着体检，心，一直静不下来。鼻头隐约还有与那片衣料摩擦的温暖，确实挺舒服的……

“下一个，慕雨。”

慕雨应声走去，一个看上去老态龙钟面容祥和的不知是该称叔叔还是爷爷的平头男子坐在一张表面起皮的小桌旁，桌子上放着一个电子表盘，一块厚海绵，一个登记簿。

真是，艰苦朴素啊。

“坐下，把袖子撸起来。”那个不知是该叫叔叔还是爷爷的医生到时慈爱的很，慕雨感觉一直悸动的心恢复了些平静。

“……老师，用，这个，测血压？”看不出来年龄的，慕雨都称之为老师。

“嗯，老式的搬运不方便。”

“我该怎么做？”

“你只管伸手就可以了。”

医生摆置好仪器，看了看显示器上的数字，呀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拿笔在登记簿上记了几个数，对慕雨说去医院看看，就让她离开了。

去医院看看？看什么？

体检的程序很快，五分钟之内慕雨已经完成了所有项目的检查。效率不低，回到班里，人坐齐了，检查报告也发下来了，只是不是很正规。

陆风把慕雨的体检报告放在邱青云原来的位置上，走时候说了句：你去看看吧。

看什么？怎么又不把话说完？

不说完，慕雨心里也明白了，也默默添上了丝丝寒意。慕雨平静地拿过报告，看到第一项时头就开始发晕。血压，高压148，低压92。

量错了吧？怎么会……？我，我才十几岁，怎么会……那么高……

刚才，那个医生说，去医院看看吧，陆风也说，你去看看吧。

量错了吧……

慕雨心中冰雪忽降。好冷。

若人生是莽原一片只许我一人孤独奔赴前路，那我只求平安度日，那怕处境险恶也挣扎的活着。怎么我想做的事，都那么难以实现。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伤心，疲倦，恐惧，嘲讽……

慕雨只觉从门缝窗缝里透过来的寒气都聚到了自己身上，让自己冷的绝望。

真的，量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