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记.肆 难产

　　“妾看江郎这些日子里总是劳心费神，莫不是仕途上有什么阻碍？”林柳儿一边按着江郎的肩，一边柔声说道。

　　“林娘，自我靠着郡主升官，朝中许多同僚已对我心生不满。如今再要升官，怕是难了。

　　大公主一派和皇后一派要斗起来了，看样子……皇上更支持皇后他们。若是我哪天身陷囹圄，你就改嫁罢。

　　我自知这些年来有许多事亏待你了，却无力弥补。郡主虽有倾国倾城之容，我却觉着似冰山一样寒冷，身傍倒是唯有林娘你一个是在我心尖尖上的人。虽然如今你被皇上贬为妾室，但这些年来我们鹣蝶情深，我会常来看你的。”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江郎放心，柳儿心中只有一个你罢了，哪装得下其他人。为了江郎，刀山火海我都下得。”林柳儿爽朗一笑。

　　江郎顺势将林柳儿搂进怀里。红绡帐暖，共度春宵。

　　还是林娘好，哪像郡主见她便摆出一副冷面孔，真是倒了大霉了。

　　宫里传来消息，说郡主难产了。

　　现在大人平安无事，不过……生下的孩子羸弱不堪，只怕是撑不过冬。

　　这天清晨里，宜嫔发动了。

　　皇上很重视宜嫔这一胎，将太医院有经验的老太医都调到了宜华宫。再加上他心中担心宜嫔的安危，便一直在旁边候着。

　　宜嫔进宫才两年，这是头一胎，不免得折腾个大半天。

　　反正郡主还有半月才生产，用不着担心。再说，她就算是公主的女儿，早嫁出去了，只能算个外人。

　　郡主按理说应该在半月后生产，可到了午时吃过饭后，她突然觉得肚中翻江倒海。匆忙拿来痰盂，吐得天昏地暗。

　　不好，怕是要生了。

　　她大声叫唤产婆过来，却半天不见人影。惊觉身旁竟没有一个人。

　　说来也真是奇怪，旁边的侍人要么应皇上的旨去领给郡主的御赐之物，要么去御花园搬皇后娘娘赏给郡主的花，要么去内务府领衣物缎子领月例银子，要么就是去午觉了，呼噜熏天，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郡主躺在榻上，心中暗道不妙。不料她喊着喊着，却渐渐乏力，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只见她双股之间，有一股血色暖流缓缓落下。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公主派人去探望郡主，这才发现了异样。

　　郡主不醒人事，衣服和床底上都沾满血迹。

　　公主亟派人去太医院请了产婆和太医，一群人忙活到晚，才将郡主救了回来。

　　按太医的说法，郡主元气大伤，恐怕不能再生育了。

　　但好歹孩子最终活了下来，不叫郡主太过伤心。

　　可是小少爷的哭声尖细得很，怕是不吉利。

　　公主给郡主生的小少爷取名叫作“江璐”。

　　璐，美玉也。又与“禄”谐音，公主此举是希望小少爷福禄双全，吉祥如意，平安康健。

　　只可惜，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

　　皇上下旨，严惩了那些侍人，还派江郎去宫里抚慰了郡主一番。

　　不过一个外人如何比得上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自然是他的宜嫔更重要些。宜嫔生下四皇子，产子有功，被升为宜妃，升宜华宫主位。

　　宜妃乃是皇后麾下的人，一进宫便有皇后扶持，一路晋升都是顺风顺水。

　　这宜妃真是比以前的德妃还要再得宠几分。

　　最近宜妃风头正盛，艳压群芳，皇后一派与公主一派的矛盾，也似纸包不住火，终于要爆发了。

　　……

　　东方渐白，梳妆台前，佳人正梳妆。

　　绿珠凑过来，悄悄对林柳儿说道：“奴婢听说外边的人都在说郡主是如何勾引少爷，如何逼婚。我听见她们还说那小少爷根本不是少爷的子嗣，只是郡主跟一个白脸小厮生的……因郡主犯下如此大错，所以才有了今日之天谴。奴婢觉着，姨娘有望再次上位啊。”

　　“院里就你消息多。前日老太太赏我的那盒窝丝糖，你拿去吃吧。”

　　江郎领了圣旨携林柳儿去皇宫探望郡主，没带上红绿二位姨娘。

　　今日阳光正好，却又不算毒辣。算算日子，也快到秋天了。

　　林柳儿略施粉黛，身穿月白琵琶襟上衣，下身系着件油绿色的百褶裙。

　　江郎看傻了眼，没想到林柳儿仔细打扮一番，竟灿若春花，皎如秋月。

　　再一眨眼，只见佳人缓缓走来，施礼笑道：“妾来晚了。”

　　“无妨，上马车罢。”江郎说着，不等林柳儿作何反应，便把她抱进了马车。

　　林柳儿脸上羞红，不敢去看江郎，只娇慎一声：“江郎，叫外边郡主的人看见，妾身又要受苦了。”

　　“让他们看去，郡主不会回来的。”

　　“为何？”

　　“天机不可泄露。”

　　江郎把林柳儿搂进怀里，想凑上去吃胭脂。

　　林柳儿见大事不妙，便立马转移话题：

　　“江郎最近似乎忙了许多，有许多公事需操劳。”

　　“红袖添香夜读书，有柳儿陪伴身侧，我不累。”

　　“……”

　　就这样一路聊到车夫来报，到了午门，请二位自行进宫。

　　下了马车，有宫女上前带路。

　　“林娘，应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再到华清宫见郡主，切记不可颠倒顺序。”

　　……

　　与此同时，皇宫某处。

　　“娘娘为什么让她生下孩子，之前不是说好了要让她母子双亡吗？”

　　红衣女子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叹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些，这些事也看不懂……

　　人有软肋，龙生逆鳞。孩子，会成为她最大的弱点。再说了，我保她孩子，她还欠我个人情。”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我们到时候，可以利用她的孩子。而且他们若是追究下来，无非是下人疏忽，娘娘没了嫌疑。”

　　紫衣女子恍然大悟，从塌上坐了起来，满脸钦佩道：“娘娘英明。”

　　“那孩子虽活着，却跟死了没什么差别。她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是个四肢不健全的怪胎。

　　真是有趣……入宫这么些年了，好久没有演过一出好戏了。”

　　红衣女子拿起茶杯，在掌上细细赏玩。

　　“天青色的汝窑茶具，皇上新赐的吧。”

　　紫衣女子轻笑一声：“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

　　“那两位要来了，做好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