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六：白清上神（1）

　　忘川河畔，我站在那，望着河中央的熠熠光辉，就是在这一处地方，藏着一个古神最深的执念。我不知道羲和上神是怎么想的，但我却无法放下她。我期盼着来见见她，那源自元神深处的共鸣让我倾尽一切来寻个答案。

　　忘川河中撑船的艄公在我面前停下小舟，这一次，他没有问我是不是要过河，他就这么停在这，似乎在等着我做出决定。

　　我敛了裙摆上船，他带着我一路行至忘川河中央，我向那束光辉伸出手，平淡道：“小仙听闻，古神真身只能赠予与自身亲密相关之人。除非归还，否则不得转赠。羲和上神心悦紫微帝君，所以赠他日月同辉，她是日月之神，日月之光便是她的真身，纵使紫微帝君是万神之首，也不能将古神真身随意相赠。羲和神身陨已久，这六界之内，唯一能承载其真身的，便只有那缕侥幸得存的情丝了吧。”

　　艄公脸色不变，神色泰然道：“有些事情，女君心中自然有数，又何必来问老夫呢？”

　　“我早就该想到的，这么相似的经历，除了我还能是谁呢……？”我笑了笑，“白清、白清——紫气东来，微风拨云，即见日月，天地为之一肃……我自以为捧出了一颗真心，却不想，这只不过是一场笑话。羲和上神情深不悔，却带累了我三世深情错付。羲和上神之劫非我之过，我那时只不过是一缕情丝，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倾尽一切去爱一个人，她因救我而仙力散尽，也非我所愿。可笑那高高在上的古神若是真的心无杂念，又岂会被我这一缕小小的情丝所累？若是真要论个清楚明白，那也该是她的妄念带累了我才是。”

　　只觉得眼前的光辉刺眼得紧，我望了那处很久，最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拂开那丝丝缕缕的忘川水，迈入了那忘川河中。羲和上神，你错爱紫微帝君，赔上了一颗真心，却只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若古神陨落即为执念消散，那该有多好？

　　神之一诺，言之必偿。

　　你红口白牙许下的上神之誓，却要我来偿还，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啊！

　　忘川河之下的那束光辉前，我痴痴地望着不远处，恍惚间，竟看见一白衣女子的身影。她姿容绝世，只一身朴素的白衣，便胜过了这世间所有的风景。

　　我微微仰头，轻声问道：“羲和上神，你后悔了吗？”后悔当初爱上紫微帝君，后悔当初……将我送入轮回……？

　　她没有言语，只是对着我微微一笑。我却明白了——她不后悔。

　　情之一字，到底是这世上最苦的甜。

　　她走近我，一双清冽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我的模样，她忽然伸出手指了指我的心口，我愣了愣，也抚上了心口：“上神，你是在提醒我吗？”提醒我——不要忘了我是谁，不要忘了我该做的事……

　　——

　　我一路到了冥界的清谧宫中，仲尹见到我，平日里的一切威严都尽数化成了温柔的笑意：“清清？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就要来拉我：“快进来。”

　　我侧了侧身，避过了他的手。他一愣：“清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有了勇气将那句话说出口：“仲尹……我们解除婚约吧。”

　　我不知道他是何种表情，也不敢抬头去看他。既然我已经是个欠下苍生因果要还的命格了，那便不应该再耽误他。我无法骗他我爱他。虽然我曾经是有想过要嫁给他的，但是我现在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掌控，又怎么能轻易许下一个未来给别人呢？既然我和他注定此生无缘在一起，我便不应该再耽误他。四海八荒那么大，他总有一日能找到那个值得他爱的女子，而我则会祝福他们。

　　仲尹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声音，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垂下双眸的我，半晌，吐出了一个涩然的音节：“……好。”

　　我刚要抬头，便感觉他抱住了我。他抱得很轻、很珍惜，似乎是要将这百年来所有的情意都汇注在这一个轻柔的拥抱里。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轻声对他说了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