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青丘凤九（1）

　　璇玑宫位于天界最偏僻的地方，我实在想不明白，堂堂天帝，为何会住在这里。

　　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润玉笑了笑，只是道：“许是因为，因为这里有我和她大部分的回忆。不管是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我都不会舍得忘记她。”

　　我暗暗慨叹这任天帝的痴情，倒是同他那风流债数也数不清的父帝不同。

　　润玉盛情难却，我也实在喜欢天界的落星谭，便顺势在璇玑宫待了几日，润玉毕竟是天帝，忙得很，平日里陪着我的，便只有那个叫邝露的小仙侍。

　　她初初见我的时候，眼底的惊愕竟是叫我有些不明所以，不像是陌生，而是像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润玉将我交给她：“邝露，这位是青丘的白清上神，她在天界的这些日子，就劳烦你照顾了。”

　　那小仙侍生的一副好样貌，低头应下：“是。邝露必定不负所托。”

　　有一日，我在七政殿里闲逛的时候，忽然在一个玉盒里发现了一束昙花，却是一束已经枯败了的昙花。

　　我问邝露：“这可是九幽昙？不是说，以灵力浇灌，便可常开不败吗？这束怎么谢了？”

　　邝露小心翼翼地将玉盒合上：“这一束九幽昙，是陛下先前的仙侍夙谧仙子赠予陛下的，陛下一直很珍惜，日日妥帖照顾着。只是不知为何，三年前，天后娘娘跳下临渊台的时候，这花便谢了。”

　　“天后？跳临渊台？”我好奇道，“我听闻，天后娘娘是在大婚当日跳下临渊台的？”

　　邝露脸上有几分悲意：“正是。娘娘是一介凡人，跳下临渊台之后，便灰飞烟灭了……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空置后宫，念着娘娘。”

　　我不禁唏嘘几声，又复而问道：“这天后又是为什么要跳临渊台呢？”

　　“……上神累了吗？小仙送上神回去休息吧。”邝露没有回答我。

　　我见此，虽不再问，却是好奇不已。这桩旧事，我也不好亲自去问润玉。便转移话题道：“我三年前，渡了一场上神之劫，劫后重生，却忘了所有。不过想来，也是情字太过伤人。”

　　我不过无心一语，邝露却恍若雷击。三年前——

　　仙侍夙谧失踪，天后夙谧身陨，上仙白清飞升……

　　这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竟是叫她心神大乱。陛下是个守礼的君子，从来不会叫一个女神仙轻易住进璇玑宫的，即使眼前的仙子是他的心上人。

　　陛下对夙谧仙子的思念是真的，对天后娘娘的珍视是真的，对白清上神的爱意也是真的……她爱慕的陛下从来都不是一个花心之人，若是若是，她们三个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呢？

　　这不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陛下会如此在乎这三个人了吗？

　　她心神震荡之下，竟是觉得恐慌。那么，白清上神历的这场劫数，陛下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

　　我到底是不适合天界的浮华是非的，在看了几日落星谭之景后，便打算同润玉仙请辞。却不料，他这日不在璇玑宫中。他一个天帝，要去往何处，我也管不了，但我等得，我那小侄女凤九可等不得。

　　青丘小殿下要招婿一事，最近在四海八荒可谓是闹得人尽皆知。我昨日收到了她的传音，说是五姐不在，没人能救她了，所以叫我速速回去。

　　我自以为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的小姑姑，自然不能不管她。于是在璇玑宫里留了张字条，便赶忙启程回青丘去了。

　　同凤九见了面，她自然又是好一番哭诉。无非就是些，她阿爹不讲理之类的话。我虽有心想帮她，但却不敢和我二哥对着来。阿爹阿娘总共生了我们兄妹六个，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事。青丘一脉修的是逍遥自在道，独我二哥平素为人最是严谨刻板。小时候教导我识字的时候，从不留情。他发起火来，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我阿爹，也有些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