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九：天帝润玉（2）

　　我见他神色十分坦然，也十分有礼，我也自认为是个通情达理的长辈，如今更是已经做了上神了，便十分平和地与他道：“仙子倒是当不上，本君青丘白清。”

　　他温柔一笑，眼底仿若藏着一片破碎的星海，璀璨耀眼非常，直让我晃了晃神：“润玉不识，仙子竟是青丘的白清上神，这厢有礼了。”

　　他一副有礼的晚辈的模样，竟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我长了人家不知道多少万岁，怎么好意思受了这一声“仙子”呢？若是被我那凤九小侄女知道了，只怕是又要嘲笑我为老不尊了。

　　于是我做出一副长辈的和蔼面容来，十分慈祥地与他道：“仙友客气了，我许是长了仙友几岁的，仙友不妨依着辈分，唤我一声小姑姑吧。”

　　这个“几岁”诚然是我有些厚脸皮了，眼瞧着这小郎君，只怕是小了我好几万岁，可我到底是个要面子的女神仙，怎么好将自己的年纪脱口而出呢？

　　润玉愣了愣，这声“小姑姑”到底没有叫出口。见眼前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她昔年决绝的话语犹在耳边——

　　“润玉，你如果负我，那些誓言便不做数了，我也会弃了你，永不相见……”

　　传说，忘川之水，可以忘情、忘爱、忘忧——他只觉得他的心被一把锋利的刀刃慢慢割开，鲜血淋漓——谧儿，你如今，竟是连你自己的过去都不要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望着眼前人眼中的陌生，他告诉自己，那些前尘往事，谧儿忘了也好。他们二人，便可重新开始了——

　　润玉仙诚然是个好神仙，他那只白色的小鹿也颇得我喜欢。神界宴会开始之时，我方晓得，他就是冥君众女仙口中那个长着一张风流面的小白脸天帝。我仔细端详着润玉的面孔，戏谑道：“原来天界的新天帝是个放鹿的小仙倌，倒是让本君大开眼界了。”

　　他低头温然一笑，后抬起头与我对视，道：“这么说其实也无错，我昔年少尊位，寡亲友，漫漫长夜能陪我打发时光的，便也只有这只魇兽了。”

　　我与他的座位正紧挨着，闻此言，不禁将身子倾向他几分，好奇道：“这万年来，都无人伴你左右吗？”我自小便不喜欢孤寂，所以年少时总是偷偷跑出去玩，不肯好好修炼。我阿爹管过我几回，但后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眉宇间的温和淡了几分，淡声道：“从前是有的。那时她会在我读书之时奉上一盏清茶，会为我在天界受到的冷遇不平，会夜夜忍着困意伴我上职……只是，我那是不知道她有多重要，可尝过了甜头，便再也吃不下苦了……”

　　我听着他话中的悲意，心头忽然不知缘由地涌上一股伤心之意：“那她现在在哪？”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对我笑了笑，那满含悲伤的笑容之中，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禁唏嘘一二。果然，这世间的离别之事太过于普遍，便是天帝也无可奈何。

　　天界的落星谭我已经垂涎已久，我望着那谭中的星星，忽然道：“听闻天帝陛下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应龙，不知应龙的尾巴是否如同古书之中记载的一般好看？”

　　话刚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话未免太过于轻佻。就在我又要说话的时候，只见润玉掀起了下摆，只见那波光艳影中，麟鳞龙尾仿若映着满天繁星微微闪光一般。我不禁惊叹于这美景之中：“润玉仙的尾巴真是皎皎生辉，唯日月灿烂，可与之比拟。”

　　润玉轻咳一声，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多谢女君夸赞。”

　　“无须客气，润玉仙唤我一声白清便是。”我私以为，他给我看了自己的尾巴，我们便是朋友了。那么，叫一声名字也未尝不可。

　　他温柔一笑，眸中似有万千星光闪耀，竟叫我一时看呆了，只听见他道：“好，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