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根拔起》卷 二十六 如出一辙

二十年的夫妻不是白做的，除了早逝的孝贤、被爱情蒙蔽了眼睛的如懿以外，这世上到底是没有人比青桐更了解皇帝是何等样人了。

唯一出了一点小差错的地方，就在于再了解终究也不是本人——青桐怎么也想不到，皇帝打定了主意让一路扶保他坐上帝位的养母过不了这个年关。

她和海兰还没商定好今年宫内年宴的规格例菜，紫禁城的宫门就在腊月初十的黄昏时分被一封来自圆明园的急训给叩开了。

“太后病笃，皇上急召皇后、娴贵妃、纯贵妃领诸位阿哥公主往圆明园长春仙馆，宫内诸事悉付愉妃调度裁决。”

没时间惊讶，青桐接过圣旨，立刻下令让内务府在一刻钟内备好车马，并直开宫禁，让承乾宫人立刻前往各宫颁旨，领着众人前往宫门口汇合出发。

前往圆明园的路上，一双儿女依偎在青桐身侧，两个孩子脸上都略有些惊惶，但都在青桐的低声安抚解释声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睡一会儿吧。到了圆明园，想睡也没得睡了。”这种时候，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应对，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得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如何养精蓄锐都不为过。

“额娘也睡会儿养养精神。”

“额娘不累。”青桐轻轻抚着璟姝和永琔的头发，她轻声道：“额娘现在半点儿放松不得。等会儿到了圆明园，额娘和你们姨母还有纯娘娘，立时就要忙起来了。额娘到时会让丹福姑姑和秦谙达跟着你们，你们也注意着不要和自个儿的奶嬷嬷们分开，无论去哪儿做什么都带着她们，知道了吗？”

“那四哥四嫂就在圆明园，我和姐姐到了那儿可以跟着他们吗？”永琔突然开口问道。

青桐微微摇头，回答道：“你四嫂得和额娘在一处，而你四哥怕是得跟在你皇阿玛身边。眼下你皇阿玛心绪难定，你就和永琪他们呆在一起，别轻易往他跟前凑。”

永琔心底有些辨不分明也说不上来的失望，不过还是乖乖听了额娘的话，点点头：“知道了。”

青桐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知道他和兄姐不同，一生下来就是中宫嫡出，除了永玙外皇帝就待他格外偏爱，他又还没去上书房读书，这是第一次明晃晃地面对他和兄长之间在君父面前的地位落差。

可事实就存在在那里，不是青桐敷衍哄骗了，永琔这个自小对权力和地位极为敏感的孩子就会相信的，她只能缄默，温柔地将他和璟姝半笼在怀里哄他俩睡觉。

已经在青桐的教导下懂了很多宫内生存的“小技巧”的璟姝，在被彻底哄睡过去之前，她仰着头问青桐道：“额娘，你帮我准备好了香囊了没有？就是当年孝贤皇后那个时候，你给我和四哥准备的、闻一闻就能让人哭出来的香囊。”

她的话既无情又天真，浑然没有半点慈宁宫的太后皇玛嬷将薨的哀伤与恐惧，只有为了有备无患的疑问，将她从母亲处学来的冷漠残忍表现地理所当然。

对着亲生儿女，青桐仿佛失去了那些面对永璋时温柔正派的引导和教诲，脱下善良宽和的画皮，母狮低语着教小狮子残忍地捕猎和生存技巧，“依靠外物是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你要想想法子，学会自己随时都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