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之禁

难得。

自端慧太子薨逝后以来，这么多年第一次，皇帝出行回宫后召见的第一位阿哥不是四阿哥永玙，而是三阿哥永璋。

而从他开始，到四岁的永琔，所有的阿哥被轮流召进了养心殿独自对奏君父，出来后则被勒令自回居所，不得泄露养心殿内发生的谈话。

这样的举动，无疑让涌动的暗流愈发激荡人心、使人惶惶。

承乾宫里，在宫门口匆匆一会后就再也没见过皇帝，青桐便知道事态已经朝着大阿哥最承担不起的方向走去。她没有多话，更不愿意多事，在李玉将见过皇帝的永琔抱回承乾宫时，也当着乾清宫来人的面让人将永琔直接送回明德堂，连半个字都没有多问探听，做足了顺服的配合姿态，然后安然端坐在承乾宫。

在这种时候，皇帝不需要她装模作样地去求情做贤良嫡母，想来更没耐心应付排除异己地落井下石——大阿哥永璜，此刻已不再单单只是他的长子这一重身份，而是成为了向他宣战的政敌。在做出他处置判决是否‘不忠不孝“的定论之前，作为妻子、作为皇后，她要做的就是闭嘴，将裁决交由皇帝来乾纲独断。

她只需要稳，皇帝也只要她稳.....

好在，铡刀落下前的等待时间不算漫长，当夜，永璜就被召入了养心殿。

无论六宫之内其他人的打算如何，收到消息的青桐直接打发走了传信的人，依旧八风不动，甚至让秦定关了承乾宫门，让宫人们都去休息，自己安然入睡，好像永璜这桩牵动着前朝后宫所有人心的事全然没有发生一样。直到第二日，一日夜没有见儿女，独自一人用早膳的青桐收到了皇帝传唤她去养心殿的旨意，一直静地叶落有声的承乾宫里才重新开始有了活泛起来的人气。

“秦定。”

青桐换好见驾的衣服，前往养心殿之前，前来传召的李玉突然开口，他对秦定道了一句：“你去告诉内务府一声，哲悯皇贵妃的冥诞就是后日，仪制奠品一切如旧，皇贵妃到底是皇贵妃。”

青桐闻言，神色微微一顿，随即立刻恢复如常，只让秦定照着李玉的话去一趟内务府，“听见了吧，照原话转告你哥哥。”

秦定躬身应了，半点儿也不耽搁地就往内务府去了。而青桐转头看了李玉一眼，见他再无别话，就知他能提点的消息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在前往养心殿的路上，青桐坐在软轿上，细细思索李玉特意说的话里深意——如果大阿哥无事，那自然一切如旧，完全没必要多嘱咐那一句；可如果大阿哥将会被彻底废弃，那依着皇帝的性子，哲悯皇贵妃这五个字他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听到了，李玉又何必多提醒这一句最近的哲悯皇贵妃的冥诞呢？

不要简薄了亡人......那就是没有迁怒。既不迁怒，那就是明面上不会定罪。

也是，酒后说的话，真以论罪来计较，那为君为父就都难逃悠悠之口议论刻薄寡恩。

那就只有——

不禁而禁。

——这就是李玉要提醒她的，关于皇帝对大阿哥的处置态度。

若果真如此，那她的确，需要好好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