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众人,见她怕得如此,除嘉贵人外一时皆有些不忍,就连皇后,也没想着要追究她在长春宫呕吐秽物之过,只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宫女们速速搀扶起仪贵人并清理干净地面。
唯独青桐,执帕掩鼻之余,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仪贵人的肚子,心底生了猜疑。
“皇后。”青桐心念电转,有意试仪贵人一试,她起身道:“那既然怡常在已经拜见过您,臣妾这就先领着人告退了。”
嘉贵人的话出了那样大的错漏,皇后唯恐青桐离开就去上眼药,哪里会轻松地放她离开。
“宸贵妃不是要领着怡常在去拜见太后吗?怎么,这又不着急了?”
青桐不以为意地笑笑,温声道:“原是着急的。只是突然想起来,臣妾来向您请安前时,让宫里小厨房做了皇上爱吃的苏式小点——”
看着皇后陡然睁大的双目,青桐唇边的笑意愈发灿烂,她故意放大声音道:“臣妾刚刚没说吗?皇上派人送怡常在回承乾宫时,说下了朝要到承乾宫来用膳。算算时辰,大约再过一盏茶的时间,皇上就该下朝了。臣妾可得回去准备着。”
刚刚在侍女的照顾下喝了些水压下恶心的仪贵人,闻听此事,又是一个冷颤。
好在她经过那一吐,此刻反倒能开口了,忙要起身向青桐解释求情。却被看到她动作的皇后一个眼神给恐吓地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青桐瞧见她们的眉眼官司,也不戳破,只盯着皇后,盈盈下拜,又一次提醒道:“皇后娘娘,时辰可不早了。皇上要是先臣妾一步回到承乾宫,臣妾可不好交代。”
皇后被青桐隐含威胁的“提醒”气得胸口憋闷,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吐出几个字来:“侍奉皇上要紧。你自去就是!”
“臣妾告退。”皇后话音未落,青桐立刻接口,转身就向怡常在微微招了招手,领着她行过礼便转身离开了长春宫。
但却在转身之际,与仪贵人四目短暂交汇时,给她留下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叫仪贵人霎时愣住了神。
长春宫正殿剩下的人里,那些低位的常在答应眼瞅着今日注定是不欢而散,惹皇后生气的人又施施然走了,不愿意留下给皇后当出气筒地都先后起身告辞,剩下有自知之明知道皇后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也都一一告退出去了。转眼间余下的就只剩皇后、嘉贵人和还愣神的仪贵人。
嘉贵人率先反应过来,看着凤座上的皇后气得面色泛红,忙识相地跪下告罪,先发制人:
“都怪臣妾心急嘴快,只想着为皇后娘娘您分忧,嘴上却没个把门的,反倒叫宸贵妃给抓住了把柄。”
皇后气道:“你那叫嘴上没把门吗?分明是做事不过脑子,一味冲动,还带累了本宫和仪贵人!你知不知道妒忌是妇人七出大忌,衔怨君王,更是要命的事!”
那难道不是为了给你解围?!到底谁是那个被承乾宫一挑衅就气的跳脚的蠢货?!
嘉贵人被皇后的话刺得心底生怒,却并不害怕。自以为看着玉氏的面子,皇帝绝不会为这次的话对她如何严惩。反而是想到了没了素练在旁半哄半骗着皇后,到底是不方便。
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倒忍辱应下皇后的责骂,还转身就对仪贵人赔礼道歉:
“皇后娘娘说得对,都是我的不是。带累了仪贵人你,实在是对不住。”
在一旁早已回过神的仪贵人,看着这出攻讦推责的闹剧,心道:对不住有什么用?!将我埋在坑里了,宸贵妃马上见到皇上说些什么了,你们却到现在还没想着该怎么拉我一把!宸贵妃是旧爱,怡常在是新宠,还占了时间上的先机,要是在皇上面前告了状,我这辈子还有无再度得宠辩驳的机会都不知道了!
可还没等仪贵人说话。嘉贵人话锋一转,她又故意将仪贵人害怕的表现拿出来说道:“看姐姐刚刚欲言又止的样子,难道是想向宸贵妃求饶不成?这可不成啊,您是皇后娘娘身边举荐出来的人。如今封号上,被宸贵妃举荐上去的那个新人给羞辱了不说,难道连自己也要迫不及待地向宸贵妃认输了吗?”
皇后被嘉贵人有意提起的事也想起了刚才仪贵人的表现,心下愈发不快,有意敲打仪贵人,轻斥道:“你刚才也太不上台面了些。”
仪贵人闻听此言,越发心寒。她或许不聪明,但在这攸关自己将来是否还能得宠的事情上却难得终于脑袋清楚了一回:皇后终究是皇后,嘉贵人也有异国背景复杂的身份作为屏障,唯独她自己,无依无靠,最好欺负,也最适合做她们的替罪羊和皇上的出气筒——就像是宸贵妃刚刚不问皇后,不问嘉贵人,反而是步步紧逼着自己,作为打击的突破口一样。
待想明白了这些,仪贵人岂肯坐以待毙。再想起宸贵妃离开前给自己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仪贵人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她没有理会嘉贵人的道歉,也不点出她的祸水东引,更是对曾经效忠如今只觉不值的皇后再也无话可说。而是陡然起身,向皇后深深一福,言自己身体不适,刚才又有失仪之举,想要先回景阳宫去。
皇后不疑有他,也觉着仪贵人留下也没什么用,便点了点头,许道:“你先回去休息就是。你只管放心,不论承乾宫如何颠倒黑白,在皇上面前,本宫都会尽力为你保全。”
仪贵人却是淡淡地垂首告退,没让皇后瞧出她的不以为然:在皇上面前,你每次和承乾宫对上时的尽力,都是无用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