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腊八。
长春宫里,大清的皇后在长达数月的幽禁之后,终于重新坐在了凤座上,受内外命妇参拜,将中宫的颜面重新捡了回来。
也不知是心底为着复出而得意,还是为着粉饰太平,皇后面上存三分笑痕,珠翠满头,抚平了身上穿着的那身红缎绣五伦图夹袍,端坐在上,便是与青桐的眼神对上,也未能教她变了脸色。
青桐垂首一笑,一步不落地行完全礼,恭恭敬敬地等着皇后说了“免”字,方在弦心的搀扶下,坐在左边最上首。
“听闻宸贵妃病了,今日尚支撑病体前来,真是辛苦。”
待众人皆落座,皇后再不愿意,按着位分次序,当着内外命妇的面,她也得先与青桐不咸不淡地说上两句,否则场面实在不好看。
“皇后娘娘。”青桐抬眼,含笑望向皇后,温声道:“臣妾不过是偶感风寒,小病而已,万事不萦心地养上几日自然就好了。倒是您,玉体刚刚痊愈,就要掌事料理宫务,才是辛苦。”
青桐冷不防地提起宫务,叫皇后一怔。说实在话,她恨眼前人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但皇帝刚刚松口放了自己出来,还交还了大部分宫权,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闹得难看。谁料自己不出手,对方倒先发制人了。
皇后心底冷笑,咬紧了牙关,道:“有娴妃和纯嫔为本宫分忧,本宫也称不上辛苦。”偏偏胸腔里一口气堵着,又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也是贵妃你慧眼识珠、又举贤不避亲的功劳。”
话说到这儿,就有些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意味了。
青桐试探出了皇后还是那个脾性,数月的囚禁就算让她长了什么教训恐怕也有限,心下有了成算,自然见好就收。
“本事都是两位妹妹自己的,有斤两才能拿出来称量。而臣妾不过是在皇上和太后那儿,多了一句嘴罢了。谈不上慧眼,亦称不上举贤。”
皇后眼风儿一扫,见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味沉默,就连娴妃和纯嫔本人都只当说得不是自个儿,一句话也不露,只好面色淡淡地略过这一茬。
“贵妃从来都是这般谦虚谨慎,不肯居功。”
——‘像条毒蛇一样藏在暗处躲在人后,觊觎着中宫的宝座,随时准备咬本宫一口。’
皇后想起毫无声息地死在了慎刑司的素练和背叛了自己却又不得不容忍留在身边的莲心,忆及如今堪称四面楚歌的境遇,对青桐衔恨愈深。
她咬牙忍下心头的一口气,想着场面已经做足,不再理会青桐。而因为青桐适才故意提起如懿和纯嫔的襄理之功,皇后也不好略过她们去,温言褒奖,赐下赏物,色色功夫都做了齐全。
“臣妾谢皇后娘娘。”
如懿起身领了,除了僵着声气谢恩外一句话也不多说,径直回了座;纯嫔倒想对皇后再恭谨热络些,但一眼觑见青桐,瞬间一个激灵,不敢当着这位主儿的面打两处讨好的主意,闭紧了嘴巴讪讪地重又坐下了。
皇后原也不在意纯嫔,但见她如此畏惧青桐,心底又是一气。只面上不见如何,转脸与其他妃嫔和宗室命妇们叙话。
青桐只当什么都没瞧见,她既不在意皇后的冷待,也因今日是皇后的主场,所以无意虚情假意地应付谁。
她捻起手边果盘里的一枚青果,掩在鼻下细嗅清香,挡住了满屋子腻人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