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由己选

青桐暂时安抚好了慧嫔，想起还有另一件事还未完便觉烦闷。于是刚回到承乾宫，还未安坐，便让茕岚去太医院传了江与彬来。

等江与彬被茕岚引入日常会客的暖阁时，便见青桐手头正翻着一本书。

“宸贵妃——”

江与彬正要行礼，却被青桐打断。

她道：“江太医不必多礼。近来本宫让你办的事颇多，你也辛苦了。”

江与彬不敢应承这个话，只恭谨欠身道：“是娘娘信任，方付重托。微臣理应尽力以报，让娘娘放心。”

青桐一页页地翻着手里的书，唇角笑意恬然，道：“你是延禧宫惢心的旧识。娴妃很是信任你的人品，本宫也见识过你的医术。本宫自然放心。”

“是。有赖二位娘娘赏识，微臣才有一展所长的用武之地。” 江与彬也识时务，他心知自己供职于太医院，除了皇上以外，最多地就是和后宫里打交道。在紫禁城的后宫里，独善其身是痴人说梦，那么有一个像宸贵妃这样的位高权重之人庇护，也是一条出路。

“既如此说，那——”青桐将手里的书合上，抬眼望向江与彬，问道：“本宫便要问你一桩事。”

“在慧嫔的宿疾上头，你治得不差。虽未痊愈，但能在多年拖延暗害、一朝爆发的突然情况中稳定下来，从鬼门关抢回她一条命，足可见你医术高超。也不枉本宫将你荐给了慧嫔。但是，玫贵人那里呢？”

见江与彬脸色一僵，青桐冷然道：“都已经快两个月了。按照常理来说，她虽然小月伤身，至少也该能下床了吧？可是本宫昨日去看她，她还是那副虚弱无力的模样，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几分。”想起玫贵人那勉力挣扎却实在虚弱不堪的模样，青桐眉心紧蹙。“齐汝近来忙着皇后那头的事，又要看顾慈宁、乾清两宫康泰，分身乏术。本宫觉着这是个好机会，方在皇上面前力保你去看顾慧嫔和玫贵人，以便你能凭着精湛医术出头露脸，可玫贵人那边——”

她去探望时，玫贵人语气很是殷勤，言谈间做小伏低显出了投靠之意，可见是已经想通了，心气儿与当日小产时的心如死灰简直是判若两人，足见是可用的了。

——但身体不济，心气儿再高，也是派不上用场的。

“回禀娘娘。”江与彬斟酌再三，谨慎答道：“女子小月本就伤身，何况玫贵人落胎时的月份又实在太大，对玫贵人身体所造成的损害几乎是不可能补养回来的了。加之，玫贵人失子之后，心绪激荡，郁结于胸，五内由此失调，已是添了下红崩漏之症了。”

青桐闻言，面色肃然。她猜到玫贵人身子出了问题，却没想到已经虚亏到这步田地。她望着江与彬，轻声问道：“那可否还有痊愈的希望？可还有再遇喜的希望。”

江与彬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很难了。这是一辈子的症候。即便是要外头看起来无恙，气色瞧着与常人一般，也至少要修养八九个月才好。”

青桐皱眉道：“八九个月？你说得这是细细调养之法吧？”

“是的。”

“那若是以虎狼之药强行催发精气呢。”

江与彬面色大惊，急忙劝道：“娘娘，若如此做，几与杀人无异！玫贵人此刻若服强药，怕是以后绝熬不过三十寿数。”

“急什么，本宫又没说要给她灌药。”青桐轻嗤一声，旋即又道：“不过个人有个人的运道和命数，谁也没法子替谁当家做主。身子和性命是玫贵人自己个儿的，要怎么治、能怎么治，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意愿。你只管把两种方子都列出来，再把优缺好歹都和玫贵人说明了，之后便由她自个儿定吧。”

是要拼却性命换得大仇得报，还是从今往后仰仇人鼻息在永和宫里苟延残喘，那都得玫贵人自己来决定。

她可不会为玫贵人的生死负责，这世上，谁也担不起另一个人的命数。

明白了不是要让他暗地里动手杀人。江与彬心下松了一口气，应承道：“微臣明白，过后往永和宫请脉时会细细同玫贵人说明。”

青桐笑着点了点头，放缓了声音道：“江太医，你能以这般年岁供职于太医院，想必除了高明的医术以外，心胸眼界总也是不缺的。你安心办差，本宫从不会亏待忠心有才之人。”

“娘娘知遇提携之恩，微臣必当铭感五内，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