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晋位

青桐一大早赶着去了慈宁宫，等回到承乾宫时，却已到了素日里皇帝快下朝的时辰。

挥退了跟着的小宫女，青桐搭着茕岚的手，只二人进了里间。

茕岚一边服侍着青桐脱下一领蓝缎绣平金松鹤纹斗篷，一边低声说了已安排好香云的事。

“秦定的两个徒弟做出嘴碎的模样，装作没瞧见香云，将昨晚的事儿删繁就简地说了，顶要紧的是那对镯子导致不孕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得了这么大一消息，那小蹄子哪有不去卖好儿图功德道理？秦定再着意松了松门禁，如今香云已经往咸福宫那头去了。”

“那就好。”青桐轻抚着袖口，朝茕岚笑了笑，“活都点明到这份上了，高晞月若还是能忍得了，憋着不出咸福宫，此番我倒要佩服她了。”

茕岚叹了一口气，道：“何苦呢？到底是您的好日子，引得咸福宫那位来发疯，纵然有所得，总也晦气。”

青桐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提步走到窗前看着天光。

“暂时得了权柄罢了，算哪门子的好日子？你仔细想想，还有不到百日就到冬至了，接下来还有除夕、元正、上元，统共连着是四场宴请内外宗亲大臣命妇的大宴......即便三年丧期未满，可也没有不放皇后出来，而叫我一个妾妃代行典礼的。”

“主儿.....”

“行了。本宫只在皇上面前显得兢兢业业就成了，真要拿这没几日就无用的鸡毛当了令箭，没得倒显得我轻狂。”青桐摆摆手，她才不会去争这一时半刻的长短。

茕岚一时语塞，半晌方讪讪道：“主儿别吃心。长春宫的尊位也坐不稳当多久的，主儿是福慧双修的人物，岂有被她压着一辈子的道理呢。”

青桐无谓地笑笑，道：“不用你说这虚话来安慰。本宫还是那句话，谁的福气谁自个儿挣就是了，本宫比她小那么些年岁，有的是辰光能陪她熬。”

才说了一会儿话，就见弦心进来通禀皇帝的銮舆将到承乾门。

青桐蹙了蹙眉头，没想到皇帝今日退朝竟比平常还要早上一刻。她命弦心去小厨房催一催早膳，又递了个眼色给茕岚让她盯着些永和宫外的动静。

二人刚会意领命而去没多久，皇帝便踏步进来了。

他眼瞧着青桐一人站在窗边，正对着风口，忙快步走了过来，一边取了搭在小屏风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蓝缎绣平金松鹤纹斗篷，一边嗔道：“天渐渐凉了，你也注意着些。别永玙刚好，你倒是招了病。”

青桐福身请安，皇帝拦着免了且亲手将斗篷给她披上了身，道：“你身边的宫女呢？怎么也不知在主子身边伺候着！李玉！”

“皇上！？”候在外间的李玉小跑着窜了进来，弄不明白皇帝又是哪来的心气不顺了。

青桐浅浅一笑，拦住了皇帝未尽的责问，柔声遮掩了过去：“皇上别动气。臣妾不过吩咐她们当差去了，一时片刻就能回来的，臣妾也懒怠再传旁人来跟着，并不是她们当差不尽心。”

旋即又转头对着李玉道：“李玉，你去外头将本宫宫里的丹福丫头唤来，等会儿皇上同本宫用早膳，就叫她在一旁侍膳。”

“是。奴才这就去。”李玉见此，躬身退出了殿门。

皇帝被青桐噎了一句，见青桐不愿让自个儿追究她的宫人，他也就撂开了手，随她处置去。

“也罢。你的宫人，你自个儿用着好，朕也别做这个恶人。”皇帝眸色微凝，沉吟片刻方重又开口，话音里有温柔的怜惜，也有浅淡的愧疚，更多的却是对皇后的厌恨和被愚弄算计的愤怒：“只是近几日，朕会派毓瑚来帮衬着你，既是助你早日上手六宫事务，也要好生排查清一清你和如懿宫里的人。昨晚上，延禧宫那里出了的事，朕命人封了口，却也没拦着你宫里的人告诉你。说到底，你和如懿受害多年——”

“皇上不是已经有决断了吗？”青桐打断皇帝未说完的话，微微垂首，不教皇帝见着自己的脸色，幽幽道：“臣妾刚刚就协理六宫之事前去向太后请安回禀。太后她老人家教导臣妾，近来后宫之事一桩接着一桩实在搅得人不得安宁，命臣妾速速平定风波、安定人心，再不许出些什么旁的事情。”

皇帝面色一滞，片刻方淡淡道：“皇额娘她——，很惦记着六宫的太平。”

青桐心底冷笑。既然彼此利用，那冒太后之名，青桐是半点儿也不亏心。

她就是要用这番话堵着皇帝的嘴，故意不让皇帝把事情说透；她也绝对不会自己提起这桩事，立求着皇帝给个交代。因为她心里清楚对付皇后只能钝刀子慢慢磨，想借莲花镯之事雷霆一击逼着皇帝废后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富察琅嬅，是皇帝的元配皇后，死也得死在后位上！

他可以厌弃富察氏、甚至坐视她心血耗尽被人害死，却绝不会主动做出废后的失德之举从而有损自身的威名。

青桐实在太过了解皇帝了，所以一字一句都是掌握着皇帝的心思下谋算这最大的好处。

她做出十二万分的温柔懂事模样，语调却似泣似笑：“好歹天可见怜，臣妾熬了六七年总归得了永玙。如懿也还年轻，底子也素来强健，如今知道的越早，命太医好生照料总也还有希望。”

“所以，有些事请皇上乾纲独断就好。臣妾相信，皇上会给我姐妹二人一个最好的交代。”

话不说尽，事不挑明，才能进可攻，退可守，而这桩事也永远不算彻底解决——一对莲花镯，皇后害她们姐妹数年，她们就捏着这桩事恶心皇后下半辈子。余生都教她在惶恐畏惧里不得安宁。

青桐心里是打着这个主意。皇帝听了心底却生出些感激和满意来，他温柔道：“青桐，朕听闻你闺阁中就是八旗女儿的表率，果然不负盛名，当真顾全大局，配得上朕亲封的贵妃之位，也远比皇后为人得体，做事体面。你放心，朕虽然暂时不能为你们姐妹讨回公道，但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朕会下旨，让你享皇贵妃例，如懿享贵妃分例。”他一时情动，许诺道：“如今尚不到时候，如今你已为朕生下永玙，朕也命齐汝和江与彬为如懿好生调理，等你再诞麟儿或如懿遇喜，朕会正式晋封你为皇贵妃，让如懿继你的贵妃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