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局卷 慈宁心事

当夜，慈宁宫中

　　太后钮祜禄氏自从长女端淑长公主远嫁准噶尔后，笃信佛教，日日早晚两课焚香祷告不停，祈求佛祖菩萨可以保佑她仅有的两个女儿此生安泰。为表虔诚，不做完晚课，太后是不会用膳的。

　　今夜也是如此。

　　侍奉在一旁的小宫女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静待着太后颂完佛经，方才搀扶着起身的太后前去用膳。

　　刚一落座，还没动筷子，慈宁宫掌事嬷嬷福珈便快步走进殿内。

　　“都下去吧。”太后手里依旧转着佛珠，吩咐两侧侍膳的宫女们道。

　　“是。”

　　宫女们鱼贯而出，福珈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太后身侧。等到殿里的其余人等都清了，方才低声禀告道：

　　“第三回了。”

　　太后颇感惊讶地抬了抬眉，诧异地确认道：“又是训斥？”

　　“说不准。”福珈犹疑道：“赐了本《女则》放在玉琅玕锦盒里，说是替贵妃给的回礼。”

　　太后冷嗤一声道：“替妾妃给皇后送教导妇德的《女则》，这不叫罚，难道还是赏吗？”

　　“也是。从来只听说过中宫教导妃嫔妇德的。”福珈叹息一声道：“宸贵妃这回闹得也忒狠，皇后的颜面是一丝半点都没剩下的。看样子是要同皇后撕破脸了。”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瞥了福珈一眼，轻嗤道：“宸贵妃闹什么了？她除了给自己儿子出了个头，斥了自己家里的家生奴婢出宫以外，不是连皇后的宫女都松手放过了吗？下旨清理撷芳殿的是皇帝，寻皇后晦气的也是皇帝，就连赐死王钦的命令也是出自于皇帝。——乌拉那拉氏，她连手都没脏一下。撕了皇后脸面的，从头到尾都是皇帝。也只有皇帝，才有那个权力把皇后的颜面往脚底下踩。”

　　福珈凝眉细细思索片刻，方才恍然道：“贵妃倒还真是高明的紧，借刀杀人，反而更狠。只是——终究皇上是在承乾宫下的旨意，贵妃虽未真正动手，却难逃搬弄口舌、挑拨离间的嫌疑。”

　　“你当年没见识过景仁宫吗？”太后反问道：“景仁宫的侄女，会不懂得她姑母那套听起来是春风实际上却是毒刃的口舌本事？再说了，她是在自己宫里下的眼药，只要皇帝听不出来她的目的为何，承乾宫外的人在如何揣测，都只是捕风捉影。”

　　“太后圣明。”福珈躬身道：“到底贵妃再厉害，也是逃不过您的法眼的。这六宫里，闹出多少事来，总还有您压服着，翻不出滔天的浪来。”

　　太后笑了笑，将手里的佛珠置在一旁，福珈见状，忙将象牙雕花的筷子奉给太后，自己执了辟毒筷给太后布菜。

　　在动筷前，太后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乌拉那拉氏是懂分寸的聪明人，她也不会折腾得太狠。总归，什么事儿到今晚上也都能暂时止上一止了。皇帝既然点了她协理六宫，明儿，她总会来慈宁宫的。”

　　福珈点点头，会意道：“贵妃是懂规矩的，初次协理六宫总是得到您这儿来报备一声，这个格子，她总不至于错。至于她对您到底是真顺服，还是假恭谨，那就得看她往后在执掌六宫时，明不明白得多多向您请教着了。这才是日久见人心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