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 一

说了半晌的话，显出了两个心腹真正得用起来，又对阿箬这桩事有了定计，青桐心神不由放松许多，面上便显出些倦怠。

　　弦心温柔细致，看见青桐的神色，略劝了劝，“主儿再歇会儿吧，您又用不着第一个到长春宫。迟一会儿也没什么。”

青桐摆了摆手，“罢了，原也睡不着。小厨房可做上膳食了？”

茕岚笑道：“早就得了。刚熬好的莲子百合粥，还有四色点心，枣花饼、凤尾酥、无糖白皮，奶饽饽，全都是主儿爱吃的。”

“刚起身，也不想吃这些干的面的。前儿，太后宫里不是赏赐了些慈宁宫里制得酱菜，取些来配粥吃。唔——”又对着弦心道：“你去请海兰，若是她也还没用膳，就请她来和我一起用些。”

“是。”弦心应了声，便转身出去了。茕岚也出门命外头立着的小太监去小厨房传膳，嘱咐完了，再掀帘进了内间，却见青桐将刚刚换上的旗装脱下，只着中衣，外头另披了件家常的素色外衫安坐在榻上。

茕岚快走几步上前，急道：“主儿这是做什么？如今天凉，穿的这样单薄，受了寒可怎么好？”

青桐摆摆手示意无碍，“本宫今天实在也懒得去给皇后请安了。既然昨天东六宫出了事，等会儿让人去长春宫给本宫告个罪，就说昨夜四阿哥被声音给魇着了，本宫要守着他。”

她刚刚思来想去，处置阿箬的事到底还是宜早不宜迟，她又是如懿的陪嫁贴身之人，一向招人眼。得先弄出些动静来把水给搅浑了，顶好牵涉到长春宫，如此，即便皇后她们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和如懿，到时候也是自顾不暇，没力气去管延禧宫一个宫女的生死去留了。

茕岚应下，“奴婢等会儿让秦定公公跑一趟。只是，主儿，这由头是不是太敷衍了。长春宫自从二阿哥病了之后，在后宫立威，对宫规是三令五申，尤其是晨昏定省这一条。她们又紧盯着咱们，近来不好相与的很。”

青桐笑问道：“长春宫又有那一日好相与了？”

茕岚噗嗤一笑，“主儿说的是。长春宫对着咱们承乾宫的时候，就没个给好脸色的。全都活像是被山西的老陈醋给泡上了半辈子似的。”又愤愤不平道：“便是皇后面上对主儿客气，旁边还有个素练指桑骂槐，那嫡公主对您也骄矜无礼。”

青桐看了她一眼，叹道：“那到底是嫡公主。有些话你在我面前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其他时候半个字儿也别吐口。”随即冷道：“又何止是对我。那位嫡公主自诩嫡出，看这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是视作得给她额娘打帘子的玩意儿。慧贵妃倒是讨好的殷勤，又那里得什么好了吗？”

茕岚看青桐脸色不佳，自悔失语，急忙开口请罪，“都是奴婢不好，不该提起让主儿不快，主儿别往心里去。”

青桐原是想起了妻妾嫡庶这桩事儿，有些不痛快，可现实如此，即便不提也是真实存在的，不关茕岚的事，她也不会迁怒这有口无心的傻姑娘。

青桐柔声劝慰道：“你是为我抱不平罢了。”又道：“更何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如何，只有天知道，且待来日吧。”

茕岚低声应是，“主儿是有福之人，有皇上宠爱又有四阿哥，就比什么都强。”

青桐笑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茕岚啊，你以为这女子一生有没有没福气全看有没有个好阿玛、好夫君、好儿子吗？”

茕岚疑惑道：“主儿，难道不是吗？”

青桐唇边笑意宛然，却愈发寒凉，“谁人的命都只能靠自己挣。本宫没指望永玙什么，他的前程是他自己的，他能平平安安地终老便就是没辜负我辛苦生养他一场了。至于皇上——，本宫自己的后福，本宫还是自己担着吧。”

青桐看茕岚还是有些疑惑的样子，心下叹息。茕岚再聪明，到底还是没经过事，不明白这世上，原就是天助自助者，父亲儿子都做不得一生的依靠。

而丈夫？

至亲至疏，本就人心难测。何况，自己嫁的还是个凉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