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皇后再重视家族，也终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于皇后来说，让慧贵妃这等父兄得力的高位嫔妃抚养永璜，等于是让永璜有了依仗；自己抚育永璜，岂不是在永璜长子的名头上再加上了嫡母教养的光彩。两条路都行不通，可要打消慧贵妃的念头，也只有为永璜另外寻一养母。

皇后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后宫其他妃嫔身上。她沉下心来和素练仔细思量筹谋，“宸贵妃已有贵子又得宠爱，总不能是她。”

素练点点头，“若给了她，岂不是让承乾宫的气焰更为嚣张了吗？自然，也决不能把大阿哥交给娴妃，她们亲姐妹，没分别。”

皇后心中亦是此想，为难道：“那便只剩下纯嫔了。其他的连一宫主位都不是。”

素练心念一转，想起了素来对皇后“忠心耿耿”的嘉贵人金玉妍，不由开口道：“娘娘觉得嘉贵人如何？她虽不是一宫主位，却是玉氏贡女，出身玉氏两班贵族，身份也算尊贵——”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素练，“你糊涂了！你也晓得，那是贡女！什么是贡女？就是在玉氏算是贵女，一来大清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到底是富察氏的嫡出女儿，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大清是天朝上国，其余小国皆不足为道。金玉妍是异族，进潜邸的方式又实在让人看不上，自己这才会放心地用她。如今若让她来抚育大阿哥这皇帝长子，前朝后宫满蒙八旗亲贵会怎么看她这个皇后。

素练不解道：“奴婢只是想着，嘉贵人对娘娘颇为忠心。”素练到底只是个丫头，认识字也不代表读过多少书，只时常看金玉妍时常以母族玉氏贡女的身份为傲，六宫之人也都不说什么，就连皇后也颇为抬举她，天长日久下来竟也以为金玉妍是个金贵人物了。

皇后叹息一声，慢慢解释起来，“你不知道，前明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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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承乾宫中，青桐，如懿和海兰都在，青桐说出了金玉妍就是用有毒鱼虾害她之人。

海兰惊怒起身，“竟是她！”

如懿亦十分心惊，道：“往日看她好似快人快语，只是说话不过心的容易得罪人，万万想不到实际上心肠竟然这般恶毒！”

青桐却气定神闲，“她是个好戏子，却到底沉不住气好好练几年功夫。面上画的模样在如何华丽多彩，一开唱腔却难免能被人探出功夫的深浅来。”又笑叹一句：“不过也难为她，离家去国，地利不在手上，到底也只是无根浮萍罢了。”

如懿闻言，心道：'不知是金玉妍收买的人颇识时务转头便投效了姐姐；还是从金玉妍一开始进潜邸时，姐姐便在她身边埋下了钉子。’

海兰也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了青桐的意思，只是依旧担忧道：“纵然金玉妍是异族远来之人，不比姐姐出身后族多有人脉，可姐姐当时还怀着身孕，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青桐宛然一笑，道：“你道金玉妍为何如此做？是恨我吗？”缓缓摇头，道：“不是，她不是恨我所以才来害我。她只是觉得我腹中——哦，不对，应该说是任何一个在皇上登基后先她一步遇喜的女子都有可能诞下阿哥贵子，会挡了她的路。利益纠纷所致，而非个人恩怨情仇。所以她不会拼死一搏。我何妨让她知道鱼虾毒计已然得逞，她为了不露马脚也就不会做多余的动作，我也能安心养胎。”

海兰冷笑道：“她是青天白日发梦，还想诞育贵子。”

如懿皱眉，却是猜测到了金玉妍的打算，道：“怕她所谋甚大，贵子也只是第一步罢了。”

青桐道：“所谋再大，也不过是注定的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想来满蒙世代联姻，可自康熙年间已降，可还再出过一个博尔济吉特皇后？连贵妃都没有一个了！博尔济吉特的女人都再也登不上后位，何况金玉妍这个彻底的异国异族的女子了。她所生的儿子——”话未说尽，二人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生的再多，也不会有一个有机会问鼎帝位的。

如懿叹道：“可惜她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做着美梦又去害人。”

海兰不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做梦无妨，可为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就心肠恶毒地去害人，实在让人不齿。”

青桐叹息一声，“遣妾一身安社稷。为家族，为母国，的确可恨也实在可怜。”

如懿道：“后宫女子有几人不是为了家族和亲人，才拼着一口气在这深宫之中挣扎求生。金玉妍既然时常以出身玉氏为傲，也就难免要为她母族生死相拼。”

青桐悠悠道：“前明之时，玉氏便进贡女子充实后宫了。可你们知道吗？她们不是以一个人的身份远离家国的，而是以玉氏贡品白纸的名义踏入了大明后宫，连个人都不算了，实实在在的贱如草芥、命比纸薄。”

如懿闻言，颇为不忍道：“活生生的性命被人视为死物，玉氏的国主也实在是——”

海兰早觉男子皆为凉薄之辈，闻听此事，更觉天下乌鸦一般黑，冷冷道：“玉氏国主自己都将己国女儿视作贡品了。这般作态，想必受贡之人也就从善如流，心安理得地毫不珍惜了。”

青桐、如懿都听出她意有所指，对皇帝颇有不屑之意，青桐心里深以为然，如懿却轻轻嗔道：“海兰，慎言。”

海兰对着如懿柔和笑道：“是，姐姐，我不说就是了。”心底却依旧作此想。

青桐看着她二人，叮嘱道：“你们知道了金玉妍是何等样人，以后防着她的毒计就是。只是面上也不必怕她，皇上顾忌玉氏，却不会顾忌她这个人。她就是掀起再大的风浪，前程已经定在那里，这辈子的结局是可见的了。”金玉妍当年是被先帝当作一件贡品赐给了皇帝的，连赐婚都不算，同赏赐一件有趣的物件没什么两样。怕是皇帝也就把金玉妍当成一件漂亮的贡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