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璜

最后，如懿到底也没同意收养了永璜。

她虽然很愿意膝下有个孩子可以抚育，可皇后现如今眼巴巴地盯着太子之位，一心为了嫡子永琏筹谋，对其他的阿哥严防死守。承乾宫新得一贵子，若再得一长子，难免会让皇后极为忌惮从而闹出风波来。她并不畏惧皇后，却不愿意后宫不宁让皇帝平添烦恼，而且姐姐青桐也需要时间产后修养。

青桐了解了如懿的心思，也就不再提起要收养永璜这件事。

只是，如懿放下了这个念头，另一个多年无子之人，慧贵妃却起心动念想要收养永璜。

青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永玙满月之日。

皇帝极为重视喜爱这个贵子，早就下旨让内务府大肆操办洗三、满月、百日和青桐晋升贵妃礼。洗三之日，永玙哭声洪亮，小小的人儿白嫩肥壮，一看便知十分健康，连慈宁宫太后见了，亦是抱在怀中，喜爱非常。到了满月礼，青桐亦在这一日晋封贵妃，是为宸贵妃。太后在满月礼上看见永玙的五官渐渐长开，全然是挑着皇帝和青桐的优点继承，是个极为漂亮的孩子，本想养育贵子在膝下，但话还未露完，皇帝就说早早就下旨让青桐亲自抚养孩子在承乾宫中，太后看皇帝这般不愿她养育皇子阿哥，心下了然，便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也是与青桐早就心照不宣，心知肚明青桐为了抵抗皇后和贵妃，不会不让自己所出的子女和慈宁宫亲近。青桐也的确在太后洗三之日探望时，已经暗暗地再表了一回忠心，以期同太后结盟。

满月礼就在太后和皇帝短暂的、丝毫不明显的博弈中，至少场面热闹地过去了。

场面一热闹，人事就纷杂。这满宫里分配到供职满月操办和随侍各宫娘娘出席满月宴的太监宫女里，有一些是青桐埋下的钉子，这其中自然有人在慧贵妃多次提起和探望永璜的举动中窥探出蛛丝马迹，趁着满月礼人多不显眼时，偷偷地禀告给了承乾宫的大宫女弦心。

一日宴会疲乏，青桐虽然已经出月，但身体未曾大好，仍然不能侍寝。而皇帝也不会在永玙满月之日，离开承乾宫去翻别的嫔妃的绿头牌伤青桐的颜面。青桐便让皇帝宿在了海兰的贞顺斋，海兰虽心底排斥皇帝，但青桐早就明言后宫女子到底要有一个孩子傍身依靠，海兰明白青桐好意，也知后宫倾轧可怖，唯有强按住内心的恐惧不喜侍奉皇帝。

和皇帝一起再看了一回永玙，嘱咐乳母仔细照顾伺候，便让乳母带永玙去睡了。青桐再应付了皇帝几句，看他出了殿门往贞顺斋而去，青桐轻叹一声坐上软榻，大觉轻松。弦心和茕岚一直侍立在旁，茕岚见状，摆手示意和其他的小宫女退出去，弦心上前一步为青桐续上新茶。

青桐见了，调笑道：“我虽是馋这一口茶许久了，可已入夜需安寝了，喝这个做什么，平白走了困。”

可弦心觉得今天晚上自家主子注定是睡不好的，低声道：“主儿，咸福宫和撷芳殿那里今儿都有话传回来。”

咸福宫和撷芳殿？

青桐来了精神，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怎么了？”

“撷芳殿那里说：慧贵妃自主儿生产后，数次探望撷芳殿，除二阿哥以外，亦对大阿哥十分亲近。咸福宫的消息准些，说慧贵妃身边有人进言，让慧贵妃收养大阿哥以作依靠。”

青桐笑了一声，放下茶盏，斜了身子倚在软枕上，“那就让她去。虽然哲妃只是出身富察氏旁支，但咱们大阿哥的母族到底也是富察氏，也是富察氏的外孙；而皇后诞养二阿哥母族亦为富察氏，慧贵妃一心追随皇后，自然为皇后和富察家分忧，会好好养育大阿哥。”话里话外倒是乐见其成，只是却有些等着看好戏的意味在。

茕岚道：“主儿，您不是想让娴主儿抚养大阿哥吗？”

“如懿推了。”青桐淡淡道。

细细想来，如非必要，大阿哥永璜的确不是如懿养子最好的人选，既养不熟，心里记得自己的生母哲妃富察诸瑛；小小年纪便已经承受了紫禁城里的拜高踩低人情冷暖，早已非天真孩童。若不是看如懿实在喜欢孩子，青桐也不会提出来收养永璜。

茕岚想了想，道：“慧贵妃本来就唯皇后马首是瞻，若如您所言，收养了大阿哥的话——”

弦心却从青桐之前一番话里听出了些意思，对着茕岚道：“那也未必。皇后心里的疙瘩大家谁不知道，嫡子非长子，哲妃当年进府等于是富察家明晃晃地表示嫌弃皇后迟迟不能生养。皇后被自己的族人捅了一刀，早就恨上哲妃和大阿哥了。”看了青桐一眼，又低声道：“大阿哥若有慧贵妃为养母，立时便显了出来。皇后娘娘何等心疼二阿哥啊。”

青桐含笑不语，她明白弦心的未尽之言：长子和嫡子皆出于富察氏，一向是富察家稳如泰山的外戚地位的有力保障。富察氏从前可以不在意大阿哥，可如果大阿哥得了一个地位高贵的养母，又和养母母族亲近了，富察家就等于白白失去了皇帝的长子这份有力筹码。何况高斌可不是个安分人。而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能顺利当上太子，一定需要自己的母族全力支持，但凡富察氏有亲近大阿哥的迹象，高斌又开始支持大阿哥，皇后和慧贵妃的利益联盟就会立刻分崩离析，便是慧贵妃心里没这个想头依旧对皇后忠心耿耿，皇后也不会信了：哪里有女人会不想做太后的呢。

青桐意有所指地叹道：“生娘哪及养娘亲。皇上对太后不就是孝心可嘉为天下赞扬嘛。贵妃比我和如懿年纪都大上不少，到如今还可怜没个孩子傍身，若能得偿所愿也是美事一桩。”现成慈宁宫里就有一个例子：养母也能尊为太后的。

弦心会意：“主儿愿成人之美，那是主儿的善心功德。”明儿就知会撷芳殿和咸福宫再在贵妃的心思上加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