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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面

霁月高风

从兰修回来后,贺婧浓便回到了淮山的封府里,每日抄写着那拗口的道经、佛经,贺婧浓此事正提笔抄写,金松木的笔杆,稠稠的金墨,贺婧浓置身于其中,忘我地抄写,心中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儿事,她心中所想,不过是今日即将的来客——她大哥贺秉盛要交托给她的女人。

对于贺秉盛如此信任自己,贺婧浓也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份信任是从八岁时开始的……

贺婧浓八岁那年,已经养在戚妃戚紫馨的咸翔殿断断续续 两年不满,那不过是个有风的日子,贺婧浓从新亭里刚刚迈出脚来,便被贺秉盛拉到了高大的灌木后,他捂着贺婧浓的嘴巴,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声,见从有容宫慌慌张张抓他去听学的徐嬷嬷走开后,他这才放开贺婧浓。

贺婧浓自他小心谨慎地观察时,便将他打量了个够,她极少见她的那些兄弟,往常不过是在若水节、腊日、族祭才能见上一面,平日里即便在各宫中走动,面上露笑,微微颔首那便是礼了。对于这位长兄,第一印象就是勤妃肖吉安横眉冷对的表情,贺秉盛不像他的母亲,心中生厌,却不至于迁怒于他人,实际上他性格更和缓,待人接物虽更讲体面,却终究比他母亲更能接受不同。

那时的贺秉盛微微敲了敲贺婧浓的头,笑着对贺婧浓说:“是五妹吧!大哥看来是要连累你了!”

贺婧浓那时长相柔软,眼睛还是略圆的,粉嫩的脸蛋,细长的眉,还带着戚妃为她打的烤蓝注金璎珞圈,只在一番思量后,笑脸盈盈地道:“大哥是逃学了吗?”

贺秉盛一身朱红衣衫,轻笑着捏捏贺婧浓的脸蛋,故作高深地道:“才没有!大哥我可是被父皇说赞过的!怎么会故意逃掉张祁漪那老头的课?”

贺婧浓盯着他,笑而不语,贺秉盛被她盯得发憷,只得清清嗓子,勉强地苦笑道:“昨日……昨日统考,在诗词上发挥失常……张夫子虽不打骂,眼神却活像两个刀子,唰唰的!”

说着,贺秉盛还手舞足蹈地逗着贺婧浓,贺婧浓好笑地拽拽他的袖子,满不在乎地讲:“勤妃娘娘一定在寻大哥你!倘若大哥还是要躲着,虽躲过了今日,明日怕是好受不了!”

贺秉盛闻之也发愁地挠挠头,微微向左噘着嘴,思量着。这时贺婧浓拉住了贺秉盛的大手,拉着他向外走,边走边说:“大哥和我一块走!咱们去有容宫。”

贺秉盛不愿意地拉住她,颇为怨念地说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倘若这时再返回去,岂不是自相矛盾?我不去!我可不想听母妃讲道!”

贺婧浓眯着眼睛,拽拽他,解释说道:“你跟我走嘛!我跟大哥一同去找勤妃娘娘,这才能圆了大哥的说辞啊!我猜,大哥一定是说出去走走,马上就回,是不是?”

贺秉盛诧异地尴尬一笑,说道:“这也能猜到?五妹你真是厉害!如果能替我圆了这个谎,叫母妃放心,父皇不知,大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贺婧浓微微一笑,只是轻侧着头,状似天真烂漫,认真地道:“好啊!大哥抱我吧!”

“啊?”贺秉盛疑惑地支着贺婧浓的肩膀,问道。贺婧浓说道:“大哥抱我,届时才好对勤妃娘娘说,你赏景散心时在新亭瞧见小五独自一人,你是大哥怎能放任小五不管?又逢新课要开了,只能带着我先回有容宫向勤妃娘娘解释,那时候时间一定晚了,张夫子素来不喜迟到,一旦迟到必定进不了学堂,勤妃娘娘不会让大哥吃苦的!”

贺秉盛颔首认同,不错,他母妃素来是极为疼他的,就算是在父皇呵斥时,不免劝上几句,更别提罚站、罚跪了,他这么大从来没被罚过,他母妃极为爱他!

两人絮絮叨叨一路,终于到了有容宫,那时正值锦妃马尚阳、陛下贺擎徵、勤妃肖吉安都在的时候,贺秉盛不免心中生怯,背上冷汗直流。

肖吉安看见马上便跑了过来,问东问西,见着贺秉盛怀中的贺婧浓时,她表情微愣,颇为疑惑地道:“盛儿!你去了哪里?五公主怎么跟着你?”

陛下贺擎徵手中搓着珠串,微抬着眉毛,等待着下文。而锦妃马尚阳则上前去,扶着贺秉盛的肩膀说道:“哎呦!盛儿回了来就好!还问东问西什么?快、快进去吧!”

肖吉安盯着贺秉盛的眼睛,示意他说话,贺秉盛正结结巴巴说不清楚时,贺婧浓轻轻一笑,替他解释道:“方才大哥是在新亭边散步,瞧见小五一个人在新亭里不开心,放心不下小五,又说学堂要开课了,这才带小五回来解释的!”

贺秉盛闻之诚恳地点点头,道:“嗯!今日风大,小五放了风筝……风筝……风筝线断了,我替小五去寻那风筝,谁知那风筝飞得太远了,找寻不见了!开课时间又到了,儿这才匆匆回来!”

肖吉安神情沉闷,并不讲话,她的儿子她最清楚,这种事情他还真的干得出来!这是这个贺婧浓……吉穆如那个贱人她是最瞧不上的,贺婧浓是她的女儿,定也上不得台面的……

而贺擎徵神情放松了,只沉沉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再纠结这事了……张祁漪哪里……”贺擎徵话还没说完,便被肖吉安马上接话,她说道:“张夫子哪里最是讲究的!既然错都错过了,便也不要去了,在宫中温习统考的题目吧!”

贺擎徵微微皱眉,他对肖吉安教育儿女的方法向来是不赞同的,但碍于众人都在这里,不好当中驳了肖吉安的面子,让她不好当,于是只是烦躁地多转了几圈珠串,拍拍大腿,起身说道:“好了!既然如此!那朕就走了!去咸翔殿了!”

肖吉安有心阻拦,毕竟这一月来,贺擎徵就来了两次,次次都是喝盏茶、听听曲儿,便又匆匆赶去咸翔殿去了,连一次床都没沾过。可好在马尚阳还是在关键时刻脑子开了光的,她马上阻拦住肖吉安,笑着对贺擎徵说:“陛下慢走!”

贺擎徵看在眼里,心中怎会不知肖吉安什么心思?只是的的确确不想在这有容宫多待了,虽然这么多些年了,可他心里对肖家人多多少少还是芥蒂的!

自此后,贺婧浓跟贺秉盛的信任建起,贺婧浓早就将贺秉盛这个人的心思摸了个透,这个人金石玉器是不能哄好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徐徐善诱,缓缓图之,还要说尽好言好语,好生撒娇劝解,最好送上一盆长势喜人的白牡丹,这便能将贺秉盛哄成个大傻子,当然,仅限于女人这般手法。

贺婧浓看着这道经,正想提笔补上一笔时,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两个戴着斗笠的女子,一老一小,一胖一瘦。贺婧浓轻轻抬眼瞧了一下,便接着写道经,只是温和地开口道:“来者何人?”其实她心中最清楚了,于是早早吩咐外面的人不让他们拦着,否则她们不可能来到这里。

两个人相视不语,那年长的妇人想了想这才上前来,从怀中仔细掏出那有些皱皱巴巴的信,她仅仅抬了抬眼,暗中偷瞧贺婧浓,贺婧浓敏锐地察觉,微勾了勾唇,便听见那年长的妇人颤颤巍巍地跪下,奉上书信,说道:“女婢何春参见公主!堂下的夫人是公主的长兄,大皇子的爱妾!大皇子说,公主看了这封信,便什么都清楚了!”

贺婧浓对于他们这送上门来的投机心中是很高兴的,本就不会,也不想为难她们,便拆开信来看了看:

吾妹婧浓亲启:

倘这封信已交于皇妹之手,想必京中消息亦有听闻。今长兄遭此一难,遇极尽折辱之事,时局危矣!长兄举目再三,唯念皇妹值此信任,的可托血脉珍重!爱者含茶柔慎淑嘉,为吾孕此血脉,功劳众矣!

时局不稳,不可托血脉于京中!骑缁王屡屡犯圣,数次陷害,如今沦落至此,势必为求生计,不破不立!清君之侧,事有祸福依存,若为祸,还望皇妹自行珍重,长兄恳求,收留母子抚以养育,护佑之恩,可同天大,感激涕零!若得母子安好,感激不尽!若喜有夭折,但求母体安泰,长兄欠此女良多,今生或不可偿尽,还望吾妹伸以援手!若为福,愿以江山同享为谢,共赴社稷,佑我霁国安好!不知何以为尝,却欲必偿!今行至此,但祝皇妹安好!

十月怀胎,困苦异常,若平安诞下麟子,请皇妹赐名!皇妹品性温良,慧智于心,和润宜人,长兄在此,叩谢叩谢!

贺婧浓看到此处便合上了信,望着堂下那年轻的妇人,那腹部早已显怀,想来不久便要生了,贺婧浓收起书信站起身来,拉起何春,走向含茶。

一路车马劳顿,含茶一直忐忑不安,见着贺婧浓的那一刻,这堂里四周挂着的道经刚刚干透,墨香席卷,金墨熠熠,笔势如虹、潇洒隽逸,她便在打量着这个绰约不凡,清零如尘月的公主,她身上的书卷气颇重,举止投足之中慧气尽显,明明相貌明艳昳丽,却气质似菊,平波若深谷,合阑入星月。含茶望着向自己走来的贺婧浓,气势压人,不自觉地腿脚一软,若非贺婧浓手疾眼快稳稳地扶住,她此时恐怕是要躺在床上了吧!她惊恐地缓不上来,贺婧浓安抚地扶住她,轻声而和缓地安慰道:“别怕!在封府里,你是自由的!不必在乎任何人!”

含茶愣愣地点点头,那边的何春也是像经受了风暴一样的恐慌,她也上前扶着含茶,对贺婧浓说道:“多亏公主了!”

贺婧浓轻轻点点头,温润地说道:“两位车马疲惫,先去后边休息吧,那边有人安排!封府里孤还是说的算的,尽可以自由畅游!”

何春点点头便带着含茶离开了,临走时含茶犹豫地转头看向贺婧浓,贺婧浓温柔地对她一笑,便走坐回座位上抄经了……

后院里,含茶躺在床榻上喝着何春送上来的热汤,对着何春唏嘘地感叹道:“霁国声闻最好的公主便是这样的!果然是中宫和戚妃娘娘教导出来的!皇族公主理当如此!果然,郎君是不会骗我的!果然!”含茶果然果然地感叹着,惹得何春也笑着安抚道:“是啊!虽说咱们勤妃娘娘并不是很喜欢公主,但是咱们大皇子与公主最是要好的!公主就是念在大皇子的情面上,也会安顿好夫人母子的!夫人不必担忧了!”

含茶点点头,如释重负地说道:“在宫中就常听闻这位的美名,果真见面后才知,道听途说不如窥其一面!我好像理解郎君为何这般信任这位了!这般的人,好得就像神祗!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般好?嬷嬷,我原本是不信的,见了这位后,好像就明白了先人曾云的: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了!”她说到最后,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可见她激动得有些异常!

何春只嗔怪着为她掖好被子,天气有些闷热,含茶不舒服,这时有女婢敲门问候,在门外禀告:“公主知晓天气闷热,想来含茶夫人车马劳顿是要休息的,这里的锦被厚重,夫人娇贵用不惯,便命奴婢送来最好的缂丝芙蓉照水蚕丝薄被!”

含茶欣喜,这是自己瞌睡时,有人送来的软枕啊!含茶忙吩咐何春去取,见何春抱着东西走来了,接过轻薄的蚕丝被,欣喜地赞道:“真是上好的用料!上好的缂丝工艺!就算是放到京都陌方,也是数一数二的皇贡啊!想来是上位自己贴身用的!瞧着缂丝可的真是美丽!这般新,一定还没用过便送来给我了!”

何春也是笑到合不拢嘴,赞道:“是啊是啊!夫人真是好命啊!遇上这样一位仁慈的神仙!”

含茶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儿啊!也不知你是男是女!原本还望你是个女儿,娘亲好多爱你!可现在娘亲却望你是个男孩儿,这样往后才能好生孝敬你姑母啊!姑母待你多好啊!你可要争气啊,我儿!”

何春边为她盖上边打趣地说:“瞧您说的,这腹中的皇子究竟是给谁生的?夫人,好生休息吧,何春先去正堂打个招呼要个安神炉来,想来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也不会阻拦的!”

含茶温柔一笑,轻轻点头,见着何春安顿好一切便离去的背影,摸着自己身上轻薄柔软的不成样子的蚕丝被,轻笑不止,困意很快席卷上来,朦胧间一个紫色的身影模模糊糊,轻轻附上她的小腹,像是说了些什么,可困顿不知一觉睡了过去……

坐在她床边的人正是贺婧浓,贺婧浓微瞥着含茶恬静的睡眼,像是看故人的神情,眼色不明中有万波涛滚,良久贺婧浓低吟道:“含茶?还是衡玉?这眉目真是一模一样……只是没了那双摄人心魂的黑紫异瞳……”贺婧浓的手从含茶的小腹上拿开,低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尤为失落地说道:“衡玉是衡玉……有异瞳,会吹埙,欠了相思债、勾摄神魂的衡玉……不是夫人含茶……衡玉啊,这些年了还在恨我吧……也好,也好,梦中惊醒时还有你在……”说着,贺婧浓轻眨了眨眼,起身离去了……

……

云胡,紫修,淮柯纵马在泾川山上,随行的将军跟不上他,两目相对神情诧异,却也用尽全力上前追赶……

泾川山,云胡都城紫修难得一见的高山,紫修是最负盛名驻扎在山地上的都城,有泾川山为依靠,紫修城易守难攻,地势起伏一览无余,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占领泾川山高低便掌握了整个紫修城的命脉。泾川山上流有一条小溪,只不过是从泾川山山顶流下来的,淮柯一身墨黑骑装,深蓝的束腰勾勒腰身,强健有力的臂膀勒紧缰绳,身下那匹油亮油亮的黑马便仰蹄停下,淮柯俯览着紫修城的大好风光,握着油亮的皮鞭指着一处,对姗姗来迟的两位将军说道:“你们瞧!倘若一支一万人的精甲军队从那里出发,由西拐入城防,以如今紫修的驻军来抵抗,胜算多少?”

那金装灿灿的胡赛将军听着摸摸头,他骑着马上前转了几转,观察好所有形势这才说道:“回王的话,若以我紫修现驻军九千来看的话,不出两日便可屠灭那一万精甲!”

淮柯勾唇一笑,赞赏道:“不错!可要是再精简些人数呢?”

胡赛将军不明所以,却也实话实说地道:“若我军五千,凭着地形优势,先制敌于西防,咱一千人可鏖战数日争取时间,再从瓶口宝地突袭不管是分缴还是合围他,依咱云胡军队的战力,和优良的兵武,屠灭他一万也不是不可能的!当然,要是上善人,那只是更加简单的!”

淮柯微微颔首,问那不说话的白装将军,道:“韩萍!你怎么想?”

韩萍长相还算端正,一身白色骑装倒有些儒将风姿,他抱拳答道:“回王上!胡赛所言字字为真,如今我云胡虽没有上善的富庶、霁国的上谋,但我云胡军武是他国望尘莫及的!就算真有那么一天都城遭袭,即便是如韩萍这般资质平庸的武将亦可平乱!这便是韩萍的想法!”

淮柯颔首,他拍拍韩萍的肩膀,说道:“韩萍,多年来我云胡西北部就从未安宁过,如今孤王立位不久,频频练军于杜铎,他们那些疆人可是心怀不满啊!若命你协助平疆,你要多少人啊?”

韩萍先是一愣,随后他欣喜地从马上翻身下来,单膝跪在淮柯马下,低着头几近折服地恭敬说道:“回王上!韩萍领军一千足矣,谢王上知遇之恩!臣韩萍不胜感激!臣韩萍原不过是寒武流辈,幸得王上看中,脱生于虎口!愿以性命报答王上!只是……协助何人?”

淮柯轻笑着看向远方,并没有叫他起来,而是说道:“时机尚未成熟,还要听信于陌方的人……”

韩萍和胡赛闻之,眸子一缩,什么也没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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