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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贡风波(二)

霁月高风

长汀点点头,他面露沉痛,半响才道:“陛下终日惶恐,长汀怎会不知呢?只是即便是龚帝时,太后、王侯、宗室子弟也时常听训,即便是龚帝言语不贴切,也总归是耐心听着,认真改过的。陛下有时便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了,总是惦念着别人的好,却忘了别人是怎样为难伤害陛下的。”也总是猜忌不该猜忌的人。他这后半句没说完,心里明镜似的,就是压着不说。果不其然,贺擎徵颓废之态很快调整,他脸色又慢慢地变好了,他看着折子上的文字,发话道:“太后德行有失,不配为百妇尊长!下令下去,收回阖蓉宫银豹宫印册宝,放归在皇后之心梓宫。提醒皇后,太后哪里人如若再闹,朕不介意开一次杀戒,全权交由她去管的,她自放开手脚刀斧相向一番也好。宣完旨后叫上御医孙文去趟咸翔殿,好生帮戚妃调养一番,朕最近心里总是烦乱不安,恐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长汀会意,他笑着告退……

与此同时的另一方国土,云胡都城紫修,云胡王宫宝烏宫内,云胡王正腰抱美女,执着酒杯一饮而尽,眼瞧着膝上的清凉衣装的美人,美滋滋地咂嘴。腰间的美人嬉笑着推他,他也跟着摇曳,故意手上使坏掐了一把美人的大腿,惹得美人一顿求饶。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对面席上为首的金装女人衣着实在华丽,她天生长者一副毫无死角的脸庞,尤其是那鼻梁精致小巧,她眼上涂着的由绿松石磨成的矿粉和进敷面里风干后做成的彩粉,绿松石的色彩很衬她的冰肌玉骨,她面部太过有棱有角,眼中瞳孔都是浅绿和着棕,看着不像是云胡人。她便是取代云胡元后的继王后代兰珠穆。她轻笑着看对面的荒唐一幕,她喝着甜腻的果酒,玩着自己衣裙上的金丝绿孔雀羽毛,不时地嬉笑着他们。

云胡王听见她笑了,连忙推开身边的莺莺燕燕,一脸求索地屁颠屁颠地过去,来到代兰珠穆身边便跪了下来朝她拜了起来,代兰珠穆轻佻着浓眉,戏谑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嘲讽。听着他低三下四地求着:“王后啊!我已半月未进你宫里了,你就大发慈悲,饶了我叫我进去吧!啊!求求你了!”说着他又是弯腰又是磕头,十分折辱。

可代兰珠穆有心羞辱他,她轻轻地在裙摆下脱了鞋,从裙底探了出来搭在了云胡王的脸上,看得满意极了,道:“你瞧你!又老又丑!你怎么配的上我呢?想进我的宫里,痴心妄想!呵!”

可云胡王此时正满是满足地蹭着她的玉足,陶醉地道:“美人啊!我的心肝儿啊!让我好生摸摸……想死我了!”他双手紧扣着代兰珠穆的脚,代兰珠穆微喘气,手撑在后,眼神游弋,突然伸手甩了云胡王一个十成十的耳光,云胡王却早像平常一般地伸手揉揉,又蹭了上去,众人眼神热切,都伏在地上,静听着旖旎满室的声音……

宝烏宫,历来为云胡王的议政之所,里面空旷而精美,本是处政的馆所,却被他们用作如此,着实有伤风化。

宝烏宫外站着的又是一众朝臣,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即便闹出了人命,他都没有丝毫收敛!

即便是太子伏氏乘骐都捂着脸,他自觉毫无颜面,竟在众人地暗怼下精神萎靡地泣不成声起来!他甩下了众人抱头离去!

他伏氏乘骐王后之子,贵为储君!言行举止无不参照着规矩,他自小熟读君子六艺,学过德行之礼,念过经书,他自认为完美无缺,却有一位恶贯满盈,好色成性,毫无礼义廉耻的父亲!更何况当着天下人的面,里面无德苟合的是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他深受这背后的指指点点的困扰,再者他精神萎靡,自六岁后就再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他经受着噩梦死亡威胁,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的崩溃!

他急切地想寻求一方净土,却走投无路,这宫里哪一出不是充满着肮脏!他一时间更为崩溃在原地打转起来,不久在五皇子伏氏苇廷的注目的嘲讽下,他无力地摔倒晕了过去,他口吐着白沫,全身抽搐,青筋暴起,眼下一片乌青,嘴唇都泛着艳丽的红。五皇子伏氏苇廷本是想看他笑话,谁料会发生这般情况?他紧急地看着周围,发现没有人,他本想呼救,却转念一想放弃了。他神色透着诡异,他不爽这个太子皇兄很久了……现在他就晕倒在自己面前,反正没有人看见,他就做完一切后再悄悄地离开即好,想着他蹲了下来,他噙着恶笑神情疯狂,伸出手掐住了伏氏乘骐的脖子,他用力起来,整个人都兴奋到了边界,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死吧!你死了!我就是太子了!这样我就再不用生活在你的阴影下了!去死吧!去死吧!”

一声怒喝“住手!”,他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放开,瘫坐在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惊恐地叫了起来!“啊!啊!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没有要杀了他!我没有!”

孤铜铵一行人正急忙赶了过来,他们慌乱地围在周围,不可置信又恍然大悟地盯着五皇子伏氏苇廷。

唯有孤铜铵蹲在昏倒的伏氏乘骐身边翻看眼皮、口腔、耳道和鼻腔,他摸出什么东西若有所思地收进袖口里,他脸色难看,看了一眼懵懵懂懂地伏氏苇廷,叹息一声!

似是这叹息声加重了人们的猜想,人们谴责地看着伏氏苇廷,五皇子伏氏苇廷滚坐在地求饶着:“我真的没有杀心!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就这样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不是啊!”

听见人们惊呼声宝烏宫的大门才慌张地打开,冲出来的是继王后代兰珠穆,她衣衫不整,连鞋都没穿,就冲出人群,来到混到的伏氏乘骐身边摇晃他,她美丽地脸庞少有泣不成声的时候,她扑在伏氏乘骐身上哭喊:“我的儿啊!你醒醒啊!我儿啊!你怎么了?谁害了我的孩子?”说着的突然精神起来,她犀利的棕绿色眸子盯着错乱不堪的五皇子伏氏苇廷,她突然放开伏氏乘骐,向伏氏苇廷扑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她竟恶狠着脸冲着惊愕的伏氏苇廷大打出手,她不断扭打他,伏氏苇廷被吓到毫无还手之余地,他只得哭喊着:“王后娘娘!我真的没有啊!我没有啊!”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代兰珠穆,她棕绿色眼球现出疯狂,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出禁军的剑就向伏氏苇廷砍了过去,众人倒吸凉气,伏氏苇廷下意识以手臂挡剑,电光火石之间,手臂断下,血流不止喷涌了起来,碰到众人脸上、衣服上,幸好孤铜铵躲得角度够精妙,才没有染上血。

伏氏苇廷一声惨叫,冷汗满身躺着,此时又是尖叫声响起“啊!”,众人赶忙撇头去看,一看才觉得头疼,原来是五皇子生母奲都(duo du)王妃,她惊恐不安的瞪大眼睛,一手捂住嘴。她赶忙上前来拨开人群,眼瞧着自己最珍贵的儿子成了残废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流着眼泪,边和代兰珠穆撕扯在一起,边对五皇子伏氏苇廷说:“廷儿!母妃为你报仇!啊!”众人去拦架,却被正在气头上半疯半魔的两人挥剑赶走,众人一时不敢上前。奲都王妃是云胡贵族麻脱氏出身,麻脱氏主要是云胡国最主要的军事世家,其中士兵占了绝大多数,这就造就了麻脱氏不论男女皆身体强壮,虽然继王后代兰珠穆出身胡族,却是冗杂了几代云胡人的,除了相貌,基本上已完全被柔化。这时奲都王妃占据了优势,她刚欲夺过被压在身下,喘着粗气狼狈不堪的代兰珠穆脱手的宝剑,冲代兰珠穆的胸口刺去,却被代兰珠穆先行拿来。众人忙去拦着,却都是杯水车薪,这两个人使了蛮力,将自己手中的的宝剑互插在对方的胸口上,甚至还口吐着鲜血转动着剑柄,生生痛的彼此濒死。人们慌慌张张地去叫御医,奈何为时已晚,御医还未到,这两个人拖着血迹,扶着胸口上的剑柄,爬到各自孩子身边。不就便一动不动了……

众人中有胆子大的,却也颤抖着上前探视气息……没气了……

“没气了!她们……死了……”那人颤抖着说道。众人背过身去,心中震惊之意可谓震古烁今,从未见过两位如此坚韧强悍的母亲,为了各自的孩子,拼了命去……

终是孤铜铵接连叹气,他揉着自己没剩多少头发的头,他心中已然知道了是谁干的……没错,是淮柯一手引导的惨剧……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突然从宝烏宫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众人再难平静不管不顾地冲进去……眼瞧着宝烏宫里血迹满满……尸体垒成了堆,其中他们的王正坐在王位上,额前被一剑刺穿钉在了王座上,血啊血!人间惨剧!而那些罪魁祸首,便是一队身着朱红衣裳看不清脸的人间鬼魅,有人愤愤不平,有人持着剑暴喝一声,企图抗争,却被红衣人一个甩刀脑袋搬了家……更多的人表情甚至算得上平静,更有的还有兴奋……像是一切如他们所料一般……

有人神色异常,大失所望地扑在地上痛哭流涕……却听着宫外一阵马蹄声,来人皆是铁甲骑兵,从他们中间悠闲自在地骑着马的湛蓝衣裳的男人,发丝微挽,由一支金簪扎着,如此风华,孤铜铵怎能不认识这位在世无双的公子呢?他便是云胡桀王淮柯!他的学生淮柯!

绝大数的人见此臣服于他,呼喊着万岁,可他轻笑着手中摩挲着一串菩提珠,真是与他所作所为形成巨大反差,可笑!

孤铜铵面色复杂,他颤抖着嘴角,便听见淮柯笑着对他讲:“太子少傅!别来无恙!”

孤铜铵眼瞧着室内室外的尸横遍野,心中气愤不平,颤抖着嗓音问道:“这便是桀王殿下给老臣的结业礼物吗?就是这血尸遍野吗?”

淮柯轻晃了晃头,冲他温润一笑,这笑如梨花春风,拨动人心,却使人在此刻感到深入骨骸的恐惧!他有些意外地问道:“难得夫子还记得孤说过的话……孤是怎么对夫子说来着?待我十八岁结业时……必定为夫子准备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是不是这句话啊?”说着他轻笑着扯扯手中的珠串,又道:“夫子满不满意啊?”

孤铜铵气愤地甩袖,他怒指着宝烏宫里的尸体,在众人不敢抬头的印衬下倒显得浩然正气,道:“满意?请问殿下!是否还记得老夫的第一堂课?是否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淮柯脸色有些沉,神色恍然开口道:“哦,你是想说这个嘛?无为而立命,无欲而立足,愿似追风,无欲则刚,无为则束。这便是孤的誓言!怎么,父子相信了身陷囹圄的孩子的话了?”

孤铜铵点点头,道:“老夫始终相信,当年那个围在我身边,向我寻求真理的孩子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是个孩子,他还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危险可言?又怎会撒谎呢?”

这一句话激的淮柯一阵嗤笑,他轻唉了声,道:“夫子到底是读书人,甘愿相信人性本善,孤没什么好讲的。当那时孤的确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就连说出的话也要再三掂量,夫子不是我,焉能知道孤的为难?”

孤铜铵点点头,一副任你的表情,淮柯翻身下马动作游刃有余,干净利索。孤铜铵微眯着眼睛,他有些震惊,忙问道:“你……殿下……恢复了?”

淮柯点点头,他披着同色系的披风,披风由风吹起,腰间束带上的月星蹀躞玉带与随风翻动的披风细带略有纠缠,淮柯手中转着菩提珠子走向孤铜铵,他墨色皂靴映入匍匐在地的朝臣眼中,他们不约而同地喊道:“恭迎王上入主宝烏宫!臣等万死不辞,愿追随于王上!”

孤铜铵依旧沉浸在震惊里,他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了真实的痛疼,他这才深吸一口洗,环顾着周围的金玉败絮、满目疮痍,他着实感觉到累了……

于是他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脱下朝冠,拔下束发用的牛型玉簪,脱下朝服,他冷缩这一身青绿色里衣,朝着正天殿拜了三拜,呜呼哀哉地道:“臣孤铜铵位列三公,职居太子少傅!辅佐三代王上!仕途算得上坎坷,高光时刻科考登榜状元郎!低谷之处贬谪巴蒯之地,受尽冷眼,看尽了笑话……却也有水尽桃花现的转折,蒙先王父子不弃,重用我入京拜官!臣孤铜铵才得以展现宏图,实现抱负,不至于报国无门,郁郁不得志!臣感激涕零,不知所言!今辅佐吾王有失,造就了滑天下之大不稽之事……心中有愧皇恩,不愿再辜负……如今,臣孤铜铵辞官致仕,告老还乡!从此再不问朝局!还望先王夫子万莫追究辅佐失职!”说着他沉痛一拜,磕头声连绵不断,终于在磕完第二十七个头后才起身,他回视着身后的淮柯,他周身发生了质的改变,由原先的沉痛化为释怀,像普通的慈爱来人一样看了看淮柯,对他一笑,说道:“殿下变了……变得更为要强了……这很好,越发像先王后了,也算不负故人瞩望!也罢也罢,终究是天水一朝亏欠了你们母子的,天水云胡终究还是要在你手上告结的……老夫只是有一疑惑,还望殿下解答。”

淮柯抬眉看他,越发觉得孤铜铵越老越活回去了,他还是像当年认师时那样戏精……淮柯勾唇一笑,道:“你是想问孤是如何逼的宫?还是说孤这一身筋骨是怎样恢复的?”

孤铜铵回答:“后一个,前一个老夫大概知道了一二……”

淮柯点点头,收起了笑,换上了自己真实的表情——冷漠。他将菩提手串往后坠去,精准无误地掷到军队副将手里,他缓缓上前和孤铜铵面对面,他比孤铜铵高出两头,看着他语气平和:“自从五年前被驱逐出境,我满身伤疤,不善于行。铁囚之刑伤了根骨,孤拖着病体之躯在上善名山大川中飘零,偶然有一天在东南小城南玉深山里遭遇一位古怪的老头,他自称是南野居士,精通换骨岐黄之术,可医治类于铁囚刑伤。与我交换的代价便是袭承他的衣钵,不过三年毒医理学,足以帮我治好筋骨损伤,于是我便多了这么一位死于我手的师傅,只因他这一脉向来是生者有命,稍逊一筹的一方则会成为胜者的药人。这便是夫子要的答案了,接下来的一句是不是想要我出手……医治师母呢?”

孤铜铵被他戳中了心思,并非气恼而是豁然一笑,道:“是!我妻的的病症一直是我的心病,恳求殿下出手相助。”说着他冲淮柯鞠躬,诚诚恳恳。

淮柯测过身躯,躲开了他,抬头看着天空,静静地道:“……几十年了,师母的病几十年了……早就错过了最好的救治时间。夫子,孤并非神人,也不是圣医,早年我虽不在云胡,也曾萌生过为师母诊病的心思,我翻看师母脉案试着去配药,无奈师母心器着实破败了,已无力支撑猛药拖延,如今师母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夫子全心陪伴吧……”

孤铜铵苦涩一笑,他少有的脆弱,为官这些年他一向以强悍著称,近日罕见地在众人面前失声落泪,他哽咽着,又笑呵呵地道:“老身知道是这个结果……早有准备……香茗与我相伴一生,鹣鲽情深,伉俪之情。相识于草莽垂髫之年,执手于父母姻亲祝福,而如今想来已有三十有二年已……佛曰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盛阴。于我经年情深舍不得,怨不得啊,唉……光阴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了啊……”

淮柯看着自己眼前这个记忆中也曾英姿勃勃、意气风发的男人陷入思考,他闭了闭眼,朝身后的军队挥挥手,他们便手持剑刃将顽抗者拿下,而剩下的人神情自在,看着对方甚至闲聊着。军人们将太子伏氏乘骐、五皇子伏氏苇廷拖了过来,这两个人翻然转醒,迷茫惶恐地看着眼前,在环顾四周后终于认清现状后颓靡地跪倒,最为绝望的无疑是他们二人,他们眼中噙着仇视的神情看着淮柯,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五皇子伏氏苇廷低声嘶吼着,隐约能挺清楚他在说着:“母妃……留下孩儿怎么办……我残废了……哈哈哈哈……母妃……母妃啊”他不仅敌视淮柯,他甚至仇恨看着伏氏乘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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