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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舞,骊鸟啼鸣(四)

霁月高风

贺婧浓瞥眼看她,瞧着她眸里藏着真情实意,便引诱道:“姑娘一遇生人聊上几句便这般高兴,是否是从前内心憋闷?”

姚涛听闻,低着头看脚下的砖石,轻道了句:“很无聊呢……毕竟没有遇上你这般与我相合的妙人儿。”

贺婧浓勾了勾唇,从腰间取下一只小香囊,递给她,道:“这是菊袋,霁国有一风俗,情谊深厚的有人会互赠菊袋,寓意长寿和乐。新鲜菊花埋在草木灰里,待它干枯后取出,折成几段藏于香囊里,最后在香囊里放进几颗松蜡,松油香混着淡淡的菊香,会去除异味,养润安神,即便是不喜染香的也会喜欢。”

姚涛笑着拿过来,反复摸索着香囊,问道:“这可是你自己做的?织线手艺这般精细。”

贺婧浓撇过头去,望着屋檐玩味一笑,道:“并非,我不善女红,这香囊是长辈所赐,不过长辈离开许久了,这香囊于我也是一种羁绊了。今日遇见姑娘你,觉得这香囊相配你,便赠予姑娘了,也算给你无聊的生活添丝彩。”

姚涛一时间没有说话,她忽然发现织工技艺这般眼熟,她良久才道:“这织工真好,下针的走势真的像她……许久未见过了……”

贺婧浓冲她微笑,道:“姑娘有心事,想必是将故人藏匿于心了。”

姚涛将香囊收归腰间,她神情似有些低落,回到石桌旁的竹椅坐好,向一旁的笺媛问道:“可否给我些酒喝?想来我的头风又发作了……”

贺婧浓见笺媛看向她,便点头答应。见着笺媛拿来了酒,姚涛便倒进盏里,一口闷进,如此反复。逐渐的她腮边红润,眉目失落,眼神都迷离了。贺婧浓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望着墙外的天空不语。

而那姚涛似乎喝大了,竟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说什么“这酒真是没劲,连醉都醉不了……”、“这宫可真大啊,姑娘你月月年年地住在这里,不觉得空旷孤单吗?”

甚至开始说“不如你跟我回上善吧!我上善其实什么都有……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你跟我走吧。”

笺媛都有些头疼地看着姚涛胡言乱语,而贺婧浓却依旧心平气和,半丝都不理她。

笺媛实在看不过去了,竟然走到姚涛身边,弯着腰问道:“使臣大人醉了,不如笺媛扶你回到彤书馆歇息吧。”

而姚涛耍无赖地娇气道:“我不走!你们这里酒好喝,人好玩儿!我不走!”说着她眼都泛红,将笺媛轻推开,冲着贺婧浓道:“你怎么不理我了?说话嘛!是不是也嫌弃我爱喝酒?其实不是的……我只是有头风,难受,喝酒能缓缓……”

贺婧浓终于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道:“无人会干预你,也无人能嫌弃你……姑娘,伤心时不能靠酒麻痹。”

姚涛听着竟也点点头,乖巧地道:“嗯!你说的都对!我不喝了……我就是想起了我娘……我想她了……”

贺婧浓走近她,见风吹着她,便扶着她走向里面,边走边道:“外面风大,进来再说吧。”

姚涛便像小女孩儿似地窝在贺婧浓的怀里,用极为委屈的语调断断续续地说:“我娘是个药女,她还在襁裹时,便被她的师傅周女侠自路边经过时捡到。周女侠便将她养大到十三岁,这十几年里教她学字行医,后来女侠的仇家上门,周女侠辗转多次将我母亲藏在友家,我母亲才免遭屠戮……可后来友家也因为江湖报复发生了变故,我母亲被扫地出门无依无靠,只得靠学过的医理上山采药,赚些活命钱。后来她遇上了我父亲,我父亲当时不过是一穷酸落魄的小官,他见我母亲势弱而年轻貌美,一两银子便强娶了她……后来我出生了,母亲也认命了,便全心全力操持整个姚家……后来我父亲慢慢在我母亲的辅佐下崭露了头角……当时他的长官姓红,他看上了我母亲,他自家夫人死得太早了,后来连娶了几房都被他克死……他年纪很大了,却连个子嗣都未留下,见我父亲唯命是从,便暗示他看上了我母亲,我那个父亲一辈子软蛋一个……竟然上赶着将我母亲打晕送到了他的床上……后来孩子生下后,红姓长官助他升了官,几年后他便身处重位,他利益熏心嫌弃我母亲,却不愿一纸休书放她,而是将她由妻贬妾,辗转送到很多人的手上……我母亲到死都在期冀得到自由,当时我才六岁……就看着她下体满是血,身上伤疤溃烂……唯有脸还是白净年轻……她也不过二十岁,正是无双的好年岁!当时她痛的满头大汗,就血淋淋地握着我的手,我怕极了,我怕她不要我了,但我没放下她,我就一直跟她说话……她手凉了……我放下了她……”

贺婧浓看着她,那种怜悯的眼神极少出现在她的眼中,可彼时却用着温情脉脉的神色看着姚涛红涨着脸。贺婧浓似是叹了口气,将姚涛横腰抱起,将她放在她的床榻上。望着姚涛依稀用着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袂,贺婧浓叹口气将那件淡紫色外衬脱下,放在她的身旁,低下头,在姚涛的耳边轻语了句:“往事件件不顺心,如今场场赴金宴,哪有谁能称心如意?即便是一件衣裳,往往便能撕心裂肺……”

姚涛睡的熟,没有半丝反应。

贺婧浓起身离开,坐回书案,翻看着晏槊留下的下部《灵纹笔记》,指尖轻点。不久笺媛便进了来,看了看榻里的人儿,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贺婧浓旁边,从袖口里拿出信纸,交于贺婧浓,贺婧浓略微抬眼看了看她的表情,见她紧张中又含兴奋,便轻笑着问道:“军侯府哪位的?”

笺媛笑着点头,还不忘紧张地向里看,见姚涛她熟睡,不免咬咬唇,紧张兮兮地小声问道:“公主,何必留她歇下?毕竟是上善的政客,还是防着点好。不如,我这就将她带回彤书馆去?”

贺婧浓放下书,展开信,势气如虹,游龙狂舞的笔迹跃然纸上,上面写道:今夜府上见,局势有变。

贺婧浓抬眸看着前方,略微沉思着,不久便嘱咐笺媛道:“今晚准备好替身,为防有变,嘱咐她带好面具。别告诉闲姑替身的事,若她夜起守夜,劳烦你些,说我嘱咐你她年岁渐长需要好好休息,别让她接近替身,她会发现的。”

笺媛点点头,还不忘转头去瞟一眼看看是否安全。贺婧浓挥手示意她离去,将信纸上浇上些水原本墨色的笔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贺婧浓随手将它加进严丝合缝的书里,起身走到熟睡的姚涛身边,伸出手附上她娇憨柔嫩的面庞上,轻道句:“心还挺大……这样也能睡着……也对,那酒可是囤积粮食酿造的最浓厚的品种,便你又喝了我这的那种菊茶,二者相合具是易醉物……想不醉也不行啊……”

看着她颈间的旧伤痕,她附了上去,似感叹道:“未曾想到,红苏博同你是同母姐妹的事,这般隐秘你都肯和盘托出,看来那香囊着实是刺激到你了……也不枉我寻找数名女工模仿了……果然这世间事由情贯穿,一举一动无不为情,或为家国大爱,或为家小之情,或为江湖侠义,或为至交友谊,为的也不过是心中的情意,情义二字着实沉重,怎能轻许诺言?即便如我,看似掌控人情,实则自我已丢……许下的诺言有些怎能算数呢?数年前那具应许的尸骨便死透、凉透了……”

她神色诡异,极度凉薄地看着姚涛,勾起笑容,又道:“不用我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这般大的便宜怎能不占呢?”她转念一想,轻笑道:“说来,若我生来是个男子,说不定也是个始乱终弃的狗辈……哈哈,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那前任姚家家主便是个撰句一流的读书人,世人多知他留下迤逦梦幻的《悼亡妻》,却不清楚那亡妻是怎样在双十年龄死去……长夜梦里多扰泪,辗转戚戚映红台。东流溪水未曾归,西山化雪非旧容。悲从中来又复起,单衣披露院凝月。沉沉夜霜莹骨瓷,月下来人影似卿。着实是一首好诗,却由这般腌臜之人留下,可笑啊,可笑……”

……

摄政军侯府上,一盏盏纸灯挂在院墙上,上面描述着一个有一个的警语故事,贺婧浓半蹲在撩风樽上,浓如夜色的紫贴身利索,腰间束带,寒光半闪,冷峻的脸上毫无神情,唯有一双眼眸看达四方,一声慵懒的轻笑在她身后响起,一双大手在她发现前便将她桎梏在怀,贺婧浓撇撇嘴,道:“你比那个醉棠一刀杨冀都快,身手了得啊。”

晏槊开怀一笑,他突然伸手将贺婧浓的眼蒙住,他动作太快,贺婧浓意识都未反应便被带着跳到另一处,贺婧浓反应过来后,扯下布条,便看见自己来到了一处堆积了不少酒的房檐上,晏槊拿来酒递给她,贺婧浓淡淡接过,晏槊便开始豪饮,由那清冷的月辉一照,他犹如上等羊脂玉般的皮肤上沾了酒渍,贺婧浓看着他,刚想看向别处,便被他扯着衣襟吻住,清冽醇香的酒气萦绕在两人身边。贺婧浓喝了不少酒,她将他推开,来不及咳嗽,便看他嬉皮笑脸起来。贺婧浓微皱眉头,擦了擦嘴角,颇为嫌弃道:“举止未见往日从容,若你再如此孟浪行事……”还未等她说完,她便被他拦腰单膝跪下压在身下,只见他神色温柔暧昧,言语调戏道:“哦?这便做了,你当如何?嗯?”

贺婧浓深着眸子不看他,别过头去看着他处,轻道句:“你就仗着我技不如人!”

晏槊收起嬉皮笑脸,微冷着脸,将贺婧浓的头扳过来,强迫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为竖子无礼,你当欠缺礼教,你看,我们不管怎样都相配的很……可你怎么还不答应我?嗯?”

贺婧浓伸出手,扯了扯晏槊英俊的脸,弯着唇笑道:“我为何答应你?我从未许下什么话?不是吗?”

晏槊听闻她这般无情,嘲讽的一笑,在她身上的手越发用力,却不忍伤她,只桎梏她的紧,倾身在她耳边无比坚定地道:“贺婧浓,我晏槊素来不爱讲道理,我根本对那些礼教不屑一顾……若非在乎你,若非这人是你,若非是我先陷进来的,你以为,你还能闺中待嫁这般久?也许我再霸道些,彼时,我们便能为人父母来了吧……”

贺婧浓显然不管这些,她抽出手来推他,他却巍然不动,贺婧浓正想再推第二次时,他突然摸进了束腰里,贺婧浓身体一僵,反手便欲逃脱,她神情慌乱,未曾想到晏槊竟会来真的。可晏槊并未进行下去,而是压下身体,却并不把全部压力置于她身,而是略微侧躺,静静看着她,眼神如狼似虎,言语极为克制,糟心地道了句:“未曾婚配,不可造次……呵!贺婧浓啊!你可怜可怜我,圆了我的愿望,行吗?”他又看了眼贺婧浓微微起伏的胸口,颇为不要脸地用头压在上边,嬉笑道:“我是时候成为驸马、侯父了……再过些年事态还不知道发展成什么,又怕你诚心拖着我……我一直孤孤单单,拖着也便拖着了,却真的怕你反悔,枉负我一片真心……你说的话向来不能全信,这我是知道的,小家伙。”

贺婧浓被他说中了心思,一时心跳加快,晏槊显然察觉,迅速抬起头来,脸色极度难看,他咬着牙,红着眼,气声连连,道:“好啊你!这这般想的!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这般负心薄幸的女子,就须得我这般痴心的男子来制服。”

说着他便伸出手拉下贺婧浓固定发丝的簪子,青丝成瀑吹上晏槊的脸,遮掩了两人的脸,没有脂粉的清爽气息撩动了晏槊的心,再加上先前喝了许多的酒,一时意乱情迷之下,晏槊吻上贺婧浓,贺婧浓缓慢地反手勾住晏槊的脖颈,气息交换之间,贺婧浓微曾发现他们已经平稳地落在了院内,待发现时为时已晚,晏槊先发制人,抬脚闭合上了那扇门,手臂桎梏嘴上不饶,将贺婧浓骗上了床榻上,就像他做的这般,只要晏槊有意为之,贺婧浓便毫无反手的时机,甚至还在慌忙之间自己亲手拽下了帷幕,贺婧浓显然发现,羞愤着脸欲躲他,却被他再次擒获。渐渐地贺婧浓睁开了眼,感受到晏槊虽仍在她身上压着,却停下了疯狂的举止,眼睛含着深情和委屈直直地看她。贺婧浓被他像看负心人般看得心下慌张,她自然知道若自己迎合会发生什么,可她彼时不再想着逃避了,她回看着晏槊,未曾注意到自己神色中溺死人的温柔,晏槊敏感察觉,有一时的失魂落魄,便被贺婧浓反客为主吻上了唇,贺婧浓将他重新压在下边,动作与神色带着明显带着慌张与颤抖,见她不敢直视他,干脆闭合着眼。晏槊眸里闪过得逞的精光与笑意,他伸出腿将帷幕拉得严丝合缝,外面半死春意都未曾显露……翻云覆雨,情至深处,冲动无不沾染了孤勇……

终于帷幕被拉开,贺婧浓已穿戴上衣服,她眼角暗藏着媚意,却又紧张兮兮,尴尬而有些僵硬地站起,望着里面盖着墨色锦被,斜躺着又容光焕发,笑的一脸春水荡漾的,浑身是得逞意味的晏槊,她不知所措地咬着唇,便又转过身去,欲快步离开。却被晏槊一把住,晏槊低声笑起来,他拉着贺婧浓的手不肯让她离开,贺婧浓那边羞红着脸不知所措。晏槊收回长臂,亲昵着看着被自己再次桎梏住的贺婧浓,亲吻在她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耳边说:“几时迎娶你定,红妆多里你定,所有都依你……只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别犹豫抓紧收了我吧……”

贺婧浓被他气笑了,她着实生了气,她压着坦露着健硕胸膛的晏槊,她几近咬牙切齿地道:“你,你变着花样儿的玩儿苦肉计……你,着实好算计。”说着她抽出手,却被晏槊耙着耳朵,她不得离开。晏槊坦露的胸膛抵着贺婧浓的后背,贺婧浓僵硬着身体,她低着头,眼里满是懊恼,晏槊依旧笑着,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像抱着整个世界一般,又像如愿以偿得到了终年期望的糖果的小孩子,带着少年的意气痴痴的笑着。

贺婧浓渐渐安稳好自己的情绪,她说服了自己,最高利益的合作,往往便需亲身陷进去,往后即时抽身便好。

她打破了沉默,问道:“你给我的信上说有变故,是何变故?”

晏槊渐渐收起不正经,他眼神有意的停留在贺婧浓平坦的小腹上,没滋没味地道了句:“骑淄王贺进槐动手了……近日朝上他指使官员参了你大哥贺秉盛一派的得力部下,罪名便是收受贿赂,陛下迎接完上善的使臣后,便降了那官员的官职,贬到了前黄岭守职查办。”

贺婧浓窝在他怀里,透过窗纸见天色尚早,不急着一朝一夕,便问道:“父皇他查都没查?以他本性,谨慎还是有的,怎的这次如此莽撞了?”

晏槊轻笑道:“大皇子一派最近混的风生水起,肖将军府可以说谋士环伺,陛下本就忍耐不得有人挑衅皇权,即便是他的儿子都不可以,将军府连外戚都算不上,这又算得了什么?他这般做,为的是敲打大皇子,勒令他安分点儿,二来趁势打压将军府,迫使将军府慢慢的放权给他,陛下想吃个盆满钵满,可又不想骑淄王这只耗子上灯偷油,也只贬职查办了,到底没有伤到命脉……总的来说,明面上是骑淄王胜了,大皇子输了,可是暗地里陛下却两边皆收割,不仅提点了大皇子,又给骑淄王拉了仇恨,陛下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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