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节（一）

就像他说的那样，自贺婧浓回到住处向戚妃请安后，便被戚妃叫住，安抚了一番。

　　戚妃戚紫馨还是同以往一样，着一身天烟色绣花鸟鱼虫的宫服，梳着婉约端庄的发髻，头上戴着不多不少的，玛瑙玉石制成的发簪和发钗，红通通的玛瑙玉石看着古朴，却能够与戚妃的打扮相得益彰，更衬她和谐安详。

　　她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她一边调着安神香，一边对贺婧浓说：“浓儿，快闻闻戚娘娘的香调的怎样？”

　　贺婧浓今日是来请安的，不想穿的太繁复，于是便做了件鹅黄色宫装，上面流走着的是云纹，颇有些温婉意味。发髻还是往常的流云鬓。显得安分守礼的紧。

　　贺婧浓略微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幽兰香，缓缓闭上眼睛，细细说道：“暗香浮动，幽兰闭出。戚娘娘调的这安神香还是同以前一样，没有变。”

　　戚妃显然是被她说高兴了，自己也低头闻了闻，显然是满意极了的。“浓儿，如今也十四岁了，再过几年便要及笄了。戚娘娘可要为浓儿好好准备的。况且她也走了，便没有人为你盘算了，你未来日子长，戚娘娘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最好的给你。”

　　贺婧浓显然是明白戚妃的，她并不着急说话，只是抚上自己坐着的梨花木椅，不出一言。戚紫馨看着她，便想到了自己那病弱的儿子，她惆怅而伤感地开口道：“你七弟身子不好，因为我的缘故，在娘胎里便落下了病根，现在我看着他一天天的病况愈下，心中就像是刀剜了一般的痛。他天天央求着我，要见你，倘若不是前一段时间你要守孝，他必定撑都要去见见你的，你也去看看他吧!”

　　贺婧浓清楚，戚妃并没有说出来她真正要说出的话，她的欲言又止不过是觉得不妥，贺婧浓自然不想同她再磨下去，于是就道：“戚娘娘若还有话要说，又怕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就唤来我身边的老人儿闲姑，拟个纸条送过去，这样也免去不少面子上的难堪。”说着向戚妃戚紫馨行了礼，便出了正殿向着七皇子的住出去了，空空的正殿里，安神香蔓延，戚紫馨坐在软榻上自顾自地揉搓着自己手中的玛瑙玉，空唠唠的道出一句话：“楮梨你说的对，我们这个姑娘前途不可限量，这样与我们戚家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她身边站立的姑姑，着一身烟绿色，显得她通透明理，她也回头看着离开的人出去的方向，慢慢叹了口气说：“娘娘，当初我们在众皇子皇女中观望时，您一眼就看上了她。我记得她的反应跟其他人不同，旁的皇子们都在嬉闹争抢，而她就站在角落里看着，神情是那么的麻木。我原想她绝不是个好相处的，可想来咱们的七皇子病弱，娘娘又因着生七皇子伤了身子，咱们戚家要想在皇位争夺中独辟天地，是必定得靠这稳重沉静的人儿的，而她正好符合我们的要求。于是我便向娘娘建议，叫娘娘收了来。我们和她相处这么些年了，相比娘娘是深有体会，这个姑娘，她外在守礼、乖巧、孝顺的很，实际上与人相处总是留有距离，却能够和旁人打成一片，叫旁人对她交心交肺。想来也是有原因的，她的生母吉氏偏爱她的姐姐四公主，当时四公主体弱，可偏她强壮。又因为四公主早夭，吉氏便将怨气全都发在了她的身上，对她非咒即骂，她来时身上都是带着伤的，她若是不早熟，可能早就死在这深宫里了。”

　　戚紫馨听着楮梨的话，心中同意得很，便惆怅的开口道：“是啊，想来她来我们咸翔殿已有五年，我那儿子对她是片刻不能离得。就连我也适应了她每天早晚都前来请安了，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啊！倘若是我亲生的骨血，自然不会受那么多年的苦，还好，我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也许未来我们戚家，他们吉家，甚至是这霁王族都要受惠于她啊！”

　　楮梨看着自己从小服饰到现在的戚紫馨，看着她那岁月不曾沾染上半点烟火气的脸庞，心中不时一暖，便开口说：“娘娘，算起来楮梨服侍您已有几十年了呢!看着娘娘一步步走上这个位置，再到娘娘得到皇上的圣眷，然后看着娘娘生下七皇子，收养五公主，这心中是悲喜交加，安慰的很!”

　　戚紫馨将自己的手和楮梨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用上挪噎的语气对其说道：“怎的了，难道我们的楮梨嬷嬷要撇下我这个戚妃了不成？难怪呢，你儿子媳妇生了大胖小子和白胖闺女，你是高兴的疯了头，你看我放不放你出宫去！我告诉你啊！这辈子你都别想抛下我自己享福去！”

　　楮梨鼻子一酸，对她说道：“楮梨怎么敢，楮梨这辈子是要跟定娘娘的，到时娘娘别嫌弃楮梨的好！”

　　戚紫馨靠在她身上，再也一言不发，只是幸福地闻着她身上好闻的药草味。而楮梨明白，一言不发便是她的默认，这些年风中雨中舵过来的，不是皇帝和戚紫馨的情分，而是她们主仆两个生死不离的决心。

　　……

　　而在贺婧浓那边，刚来到七皇子所住的钟宇所，大老远的就闻见了绵延不去的中药味，这钟宇所四面八方皆种植着翠竹，都是因着翠竹能够使钟宇所的空气得到净化，也免去七皇子贺徐祯的诸多不适。

　　贺婧浓进了钟宇所，便听见戚妃所处的七皇子贺徐祯的声音：“渔鼓！怎么五姐姐还不来看祯儿，祯儿好想她啊！”

　　贺婧浓便向内屋喊道：“好你个贺徐祯！竟又不吃药！看我怎么收拾你！”

　　屋内的贺徐祯显然听见了，他高兴地唤了声：“咳咳……五姐姐来了！五……姐姐来了!”

　　贺婧浓听者心惊，便快步进去看贺徐祯。一进来就看见贺徐祯面色有些苍白地卧在病榻之上。她眼中闪现出来的担忧不是假的，她一直都很珍爱她这个弟弟，虽然不是亲生的，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往昔的身影：无奈与坚韧。

　　她坐在床榻上一手抚上贺徐祯比她还稚嫩的脸庞，她轻声哄道：“好祯儿，五姐姐可想死你了!”

　　贺徐祯稚嫩的脸庞上虽然苍白，可是因为高兴竟透着几丝血色，他道：“哼！五姐姐怎么会想祯儿，都好几个月了，五姐姐都不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