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中秋,可算盼来了,在宫里寻了半天也没见着二哥的影子。保不准又是躲在哪里不出来了。去问了他宫里的仙娥才晓得,原来昨夜父君又将他召了去,说是要他收收性子,以后这帝君的位子是要他来接任的。
但二哥本就不喜宫里头的权谋争斗。成年后便自请去了边界帮小地仙一起守谷灵河。谷灵河是天魔的交界线,也无人去,倒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父君膝下有两子,大哥江澈,二哥江谌。一万年前大哥在天魔一战中牺牲,重担自然就落在了二哥肩上,无奈二哥也是个倔脾气,生性不受束缚。帝位无人继承,父君也是着急。
这下定是两个倔脾气又吵架了,二哥一气之下又回了谷灵河。
我一路摇头叹气,帝王家也不好当啊。望着这九重天地下云海翻腾,感触颇深。本想学那些个老神君的模样,叹出两句诗来,憋了半天也依旧是个“哎”字。我也不去琢磨了,知道自己修为尚浅,这般班门弄斧,也只能叹口气。
迎面撞上司命神君,我看他手里垒了一堆话本子,伸手想借几本来瞧瞧。他将我的手拍开道“我的小主子,这些可不能借于你,这都是凡间百姓的命线呢。除了差错可不行。”
我扫兴的甩甩衣袖。
司命匆匆走过,没一会又回来,道“想起这几日是小主升龙的日子了,小仙这些日实在忙,今日既然遇上了,小仙在这儿先恭贺了。”
被他这么一点,我才想起我即将化蛟为龙。
今夜,许是要升龙的缘故吧,我的尾巴怎么也藏不住。我索性不管它了,静静打坐冥想,等待天劫。天劫共五道,每道砸在身上都疼痛无比,但只要熬过这五道天劫我就可化升为龙。和民间传的鲤鱼跳龙门一个道理。
蛟千百年化为龙,龙五百年化为角龙,再千年化为应龙。应龙最珍贵,听说父君就是应龙,所以八荒都为他尊敬。
突然天雷滚滚,一道道天劫应声而下,我只觉得全身撕心裂肺般疼痛,我咬紧牙关。不知过了多久,我终究还是昏睡了过去。
再醒时,已然是第二天,小仙娥见我醒了,赶紧扶我起来,笑道“小主,恭喜小主化升成龙。”
我瞧了瞧身体也未有异样,只是觉得更加轻盈了些。留神之际,芊熙娘娘便来了。她见我刚醒,上前握住我的手,心疼道“念尔如何?身体可有抱恙?”我摇头。芊熙娘娘松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你初次历天劫,本宫生怕你有什么闪失。”
我看外面天色,陡然想起今日与竹池约好去人间玩儿,忙问“娘娘,现在几时了?”芊熙娘娘看看天,不解道“酉时,怎么了?”
我赶紧换上衣服“坏了坏了,南海小公子还在等我呢。”芊熙娘娘见我这般着急,问道“今日又要去人间?”
我笑道“是啊,今日人间过节,热闹非常,我带南海小公子去见识见识。”
芊熙娘娘无奈道“可不能被你父君知晓了。早些回来。”
我带好银钱,应声道“晓得了,娘娘也快回宫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驾了祥云就往南海去,远远的就望见那小公子,耷拉着脑袋,一脸苦相。怕是以为我放他鸽子了吧。哈哈,着实有趣。
我悄悄绕他身后,拍他肩膀,他一回头见是我,立刻笑开来,道“小公主来啦。”见他这般模样,我却是内疚起来“等许久了吧,实在对不住,有事耽搁了。”小公子摇头“无碍,无碍,小仙也才刚来。”
我用法术将两人都换成了凡间公子的模样。我拉着他刚要走,反被他拉回来。他从袖中抽出两片孔雀羽毛,择出其中一片,别于我发间,另一片别于自己发间。可别说,看着倒还不错。
我们来到凡间一条无人小巷。我理理衣帽,摊手变出支笛子,竹池摊手变出一把扇子,我们相视一笑,出了巷子。
凡间正值中秋之夜,街上热闹的很。小公子从未逢过,见什么都稀奇。我看他在一个簪子铺面前站了许久,便过去瞧瞧,没想他拿起一个玉簪就对我说“小公主,这支簪子很衬你呢。”铺主听了脸色有些微变。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对铺主笑道“他是说这支簪子衬我妹妹哈哈,多大的人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呢。您说是吧。”
我把他拉去一边,用玉笛敲敲他的榆木脑袋,小声骂道“方才说什么呢!我现在是男儿身,叫什么小公主,挑什么簪子。叫我江公子。记住了。”
他委屈的点点头,见他这般我也不好意思再责怪下去。转头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叫他跟着我去了桥边。
桥上有许多人在放纸灯,说是可以寄托月圆之夜未能归来团聚的家人们的相思之情。只要将那个相思的人和相思之情写于纸灯上,纸灯定会飞到那人手中,传递这份相思。
我望着满天的纸灯,有的飞的很高,就像天上的星星似的,一闪一闪。再高一些的,便看不到了。
此时的子初在做什么呢?也在何处瞧这满天的相思吗?鬼使神差般的,我来到桥边的纸灯铺子前。老板见我嘿嘿笑道“公子买纸灯吗?将思念之人写于纸灯上,它便会帮你传去这份相思。公子这买的便不只是纸灯,而是思念了。”老板向我递上笔,我顺手接过,在纸灯上写下“初”字,相思的话我也确实想不出来,那便如此吧。我付了钱,叫小公子在桥边等我,我自个儿上桥放个纸灯。
桥上人群实在拥挤。我小心点了火,轻轻松手,那纸灯边摇摇曳曳的飞向空中。那个“初”字极为显眼,我抬头望着它越飞越高,心里想着,若子初也在看天,那定会看到这盏纸灯的。
还没望多久,桥上又来了人,一堆人挤来挤去,我就被挤到了边上,动弹不得。也不知是哪个缺心鬼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原本我的半个身子就已经悬了出去,谁这一推,我直直的就朝水里栽去。
眼看掉水里了,我认命闭上眼睛,忽然一个力道出现在我腰间,再睁眼,便已在一个深幽的小巷里。
那人仍环抱着我,我反应过来,连忙道“公子出手相救,江某感激不尽。公子可否-”可否松一下手!
那人并未将我放开,而是弯腰凑近我的耳边,轻声道“小蛇精,不要我了。”语气中满是道不尽的委屈。
我一惊,转身捧起那人脸蛋仔细一瞧,倒还真是子初!
原来那纸灯真的管用!
一千多年未见,子初这小子个到长了不少,原本也就比我高出半个头,如今,我只有到他肩头的份儿。我看那脸蛋也是越发令人嫉妒,也不知这一千多年,有多少女子对面前的人儿倾心啊。
子初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捏捏我的脸道“我气了你一千多年,也为等你,守身如玉一千多年呢。”
我想到子初会怪我,却没想到他竟等了我一千年。我顿时心生愧疚,鼻头一酸,哇哇哭了起来。那人儿倒是笑了,一边擦拭我的泪珠儿,一边道“憋屈了这些年的可是我,你倒先哭上了?”
我伸手抱住他,鼻涕眼泪一把一把蹭在他的衣襟上,哽咽道“子初,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了。”
他揉揉我的头发,浅声道“别哭了,有人在寻你呢。”
我狠狠在他衣襟上抹了把鼻涕,仔细一听,确实是竹池在寻我。我出巷去迎,竹池见到我,一路跑过来,问道“小公主,无碍吧?可有受了伤。”
我摆手道“无碍,无碍,方才若不是子-”再转头,那巷子里已是空荡荡。我连忙改口“若不是有位公子相救,我恐怕现在已是只落汤鸡了。”
竹池探头往巷子里望,问道“那位公子呢?”
我应道“他-他方才说有急事先走一步。不管他。我们去喝点桂花酒吧,中秋就得喝桂花酒。”我拉着竹池离开。
我们去酒铺买了两坛桂花酒,酒铺老板人不错,每位客人他都会送上一句
“祥云浮紫阁,喜气溢朱门!”
短短一句,我却甚是喜欢。
我坐在江边赏着圆月,尝着小酒,好不惬意,想着这会儿,子初定在何处望着自己呢?可不能再让他看笑话。
话说竹池这小公子真真是一点酒量都没有。仅喝了一小坛桂花酒竟已醉的不省人事。我直接将他扛去了南海大殿门口,几个侍卫见到自家公子醉成这样连忙扶住。
我总算松了口气,这小公子看着消瘦,还真不轻,一路驼他回来,我骨头都快散架了。我甩甩手对侍卫道“你们家小公子喝了点小酒,赶紧带他回去休息,睡一觉明日就无碍了。”
侍卫纷纷道谢,随后便馋着小公子进了殿。
我活动着筋骨,回到寝殿上塌便睡。
子初,子初,此时你又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