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帐篷时，亲兵早已端来热水和伤药。
孙策坐在案前，任由莫离接过伤药，指尖沾着药膏凑近时，他忽然偏了偏头，避开了她的手。
莫离怎么了？
莫离愣了一下，以为是弄疼了他。
孙策却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烛光落在他眼里，映得那片暖意像要溢出来，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试探的沙哑。
孙策阿离。
这两个字轻轻巧巧地落在帐内，像羽毛拂过心尖。
莫离的动作猛地一顿，抬眼望他时，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他从未这样叫过她，这声“阿离”比“莫离”亲昵了不知多少，烫得她耳根瞬间红透。
莫离你……
她刚想说什么，就被孙策打断。
他往前凑了凑，银甲上的血腥味混着淡淡的汗气飘过来，却不让人反感。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嘴角扬起少年人特有的执拗。
孙策你总叫我将军，生分得很。
莫离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罐。
莫离将军是三军主帅，理应敬重。
孙策在别人面前是将军，在你面前……
孙策的声音又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孙策我只想让你叫我伯符。
他顿了顿，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补充道。
孙策就像公瑾那样，叫我伯符。
帐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莫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期待，带着紧张，像个等着考官打分的学童。
她攥紧了手里的药勺，指尖微微发颤。从“将军”到“伯符”，这不仅仅是称呼的变化，更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靠近。
她抬起头，撞进他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那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满满的真诚。
莫离伯……符。
她轻轻唤道，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落在孙策耳里。
孙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整片星空。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却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连额角的伤口都忘了疼。
孙策哎！
他应得响亮，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孙策阿离。
他又唤了一声，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亲昵又自然。
莫离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先前的拘谨散去不少，她重新拿起药棉，蘸了药膏往他额角涂去。
莫离别动，好好上药。
这次孙策乖得很，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的指尖在伤口上轻轻按揉。
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偶尔蹙起的眉头，心里像被温水泡着，又暖又软。
他忽然觉得，这额角的伤受得值。
若不是这样，怎能听到她叫自己“伯符”，怎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莫离好了。
莫离收回手，将用过的药棉扔进碟子里。
莫离明日让军医再看看，别碰水。
孙策嗯。
孙策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
他看着她收拾药罐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帐篷里的烛光都比平时暖了许多。
莫离收拾好东西，转身想走，却被孙策叫住。
孙策阿离。
她回头望他。
他看着她，目光里带着认真。
孙策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莫离的嘴角轻轻弯了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掀帘而出。
帐外的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脸颊的滚烫。
孙策坐在帐内，摸着额角还残留着的药膏凉意，傻笑了许久。
他低头看着案上那卷《吴子》，忽然觉得，这江东的夜，好像没那么长了。
而帐外的莫离，望着天边的残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的帕子。
刚才那声“伯符”还在舌尖打转，带着点甜，带着点烫，让她心跳不止。
她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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