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
莫离去向袁术请命，说愿领兵平定江东。就说江东平定后，可纳入他的版图，将军愿为他镇守，待局势安稳，便回师寿春，继续辅佐他。
孙策的眼睛越睁越大。他看着莫离，见她嘴角噙着浅笑，眼神清澈却藏着锋芒，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这法子，他怎么就没想过？
袁术那人，野心极大却目光短浅，一直觊觎江东之地，却又忌惮江东的乱局，不敢轻易出兵。若是自己主动请缨，打着“为他平定江东”的旗号，以袁术的性子，说不定真会答应！
孙策可他若不肯借兵……
孙策还有些犹豫。
莫离他会的。
莫离说得笃定。
莫离庐江之战，将军已显锋芒，袁术既怕你留在寿春生事，又想借你的手拿下江东，何乐而不为？
她顿了顿，指尖点了点孙策手里的空鞘。
莫离只要出了寿春，这天下之大，将军想去哪里，还由得别人吗？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孙策心上。
是啊。只要离开了寿春，离开了袁术的眼皮子底下，他手里有兵，有亲信，有父亲留下的旧部，江东就是他的天下！到时候回不回寿春，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孙策只觉得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连日来的烦闷都化作了滚烫的热血。
他盯着莫离，看着她素色裙角在风里轻轻摆动，看着她平静眼眸里映出的自己，忽然觉得眼前这女子，比他见过的所有谋士都要厉害。
孙策莫离……
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滚烫。
孙策你……
莫离将军不必谢我。
莫离轻轻摇头，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距离。
莫离我只是个抄书的女子，随口说些闲话罢了。
莫离成与不成，还要看将军自己。
孙策却不肯放过她。他上前一步，银甲上的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
孙策这些话，不是闲话。
孙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莫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可以说只是不想见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失落蒙尘吗？
那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她随便编了一个借口。
莫离我母亲曾经受过孙坚将军的帮助，即是她只是千千万万人的其中之一。
莫离顿了顿继续道。
莫离如今见将军英武，倒有几分孙坚将军的影子。
孙策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父亲战死的那一日，想起自己带着母亲和弟妹颠沛流离的日子，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这些年他在袁术手下忍辱负重，多少人看他年轻，多少人笑他寄人篱下，只有眼前的莫离，透过他的莽撞和锋芒，看到了他心里的抱负。
孙策我知道了。
他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孙策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莫离抬眸看他，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比上次更清晰些，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像月牙落在了脸上。
莫离我相信将军。
就在这时，街口传来亲卫的声音。
龙套亲卫：“将军，袁府又派人来了，说袁术有请。”
孙策的眉峰瞬间又蹙了起来，眼底的温柔褪去，换上了惯有的冷冽。
他看了一眼莫离，又飞快地移开目光，像是怕自己的戾气吓到她。
孙策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又猛地回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那玉佩是块暖玉，雕着只振翅的雄鹰，边角处有些磨损，显然是常戴在身上的。
孙策这个……给你。
他把玉佩塞进莫离手里，动作有些仓促。
孙策若是日后有难处，拿着它去军营找我。
莫离握着那枚温热的玉佩，指尖能摸到上面粗糙的纹路。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策已经翻身上马，银甲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弧线。
孙策明日，我再来找你。
他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孙策到时候，我告诉你好消息。
话音未落，马蹄声已经远去，带着一路扬起的尘土。
莫离站在槐树下，手里攥着那枚鹰形玉佩，看着孙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阳光穿过树叶，落在玉佩上，暖得有些发烫。
她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低声道。
莫离孙策，一路顺风。
而此时的孙策，正坐在马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马鞍。他想起刚才莫离的笑容，想起她最后那句“我相信将军”，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
亲卫见他忽然笑了，都有些发愣——将军这几日，怎么总对着空气傻笑？
孙策却不管他们。他勒紧马缰，目光望向东南方。
那里，是江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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