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性

祁兰半阖着目，疏懒地伏在小案上。

　　卷黛蹙了眉头，悄悄地递了一个眼神儿给沉翠。沉翠会意，上前几步将窗子合上，再退回了卷黛身后半步。

　　祁兰抬眸看她俩一眼，旋即支起半边身子，手肘侧过搭在小案上。她托腮端详着二人，似笑非笑道：“也不知是哪里吹来的一阵邪风，倒也有些冻着人了，可难道关上窗就成了？”

　　卷黛低头沉默。

　　沉翠见状，正要上前回话，冷不防被卷黛一扯袖子就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没有开口。

　　祁兰坐在上头，自然清清楚楚地将她二人私底下的动作收入眼底。她轻嗤一声，抬手轻轻将发丝捋至耳后，一边挽着头发，一边轻声迫道：“说话。”

　　沉翠抿了抿唇，眼角迆了一眼卷黛。卷黛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姑娘，天儿原就冷得很，你再这样的不爱惜着自己的身体，老太太又要担心。”

　　祁兰故意道：“这天要冷下来、风要往我屋子里吹，难道我还有什么法子不成？”

　　卷黛哑然，片刻后才无奈道：“姑娘，你都是要及笄的年纪了，再说这样赌气的孩子话，植哥儿回来知道了是要笑话你的。”

　　“我同谁赌气呢？”祁兰反问道，“再说都到这个时辰了，未免犯了宵禁，植儿今夜怕是得在外头歇上一宿了。见面也是明日的事了。”

　　方小娘没了之后，卷黛半是照顾半是服侍地陪了祁兰近乎小十年。卷黛见祁兰如此，心里明白她这是犯了自幼便改不掉的那股子左性――但凡被人给臊了脸面，是非要拧巴上一回才好顺了腔子里那口气的。她亲生的小娘没了，嫡母不亲近，加之老太太的年纪又上去了，她身边能教她这么别扭地撒个娇的亲近女子里，也只有自己才勉强能算上半个。

　　这寿安堂里就属卷黛最能摸得清楚祁兰这脾气，于是她便故意摇了摇头，半诱半哄地道：“我原想着姑娘寻我过来必定是为了正事，不成想这么大的人了，还闹孩子脾气。那想必，今日发生的事情你心里实则是半点都不着急的。那就任凭老太太去为你着急上火好了。唉，为着那张帖子，明日里大娘子和林栖阁怕又是一番闹腾。”

　　提起祖母，祁兰的神色一变，半晌方缓了颜色，松口道：“卷黛姐姐，你为着照顾我和植儿，拖过了年纪还没出嫁，我素来很是感念。咱们相伴了这么多年，也是深知彼此。我刚刚心底里堵着一口气，犯了牛心左性，你必是清楚的，我先同你道个不是。只不过，我也晓得你刚刚那番话究竟是为着什么，故而你也再别拿这样的话来激我。”

　　她轻声叹道：“祖母是上了年纪的人，不用你说，我自也没有要劳动她为我殚精竭虑的道理。唤你来，咳，就是为了解决这桩事。”她到底年纪小，一想起白日里的事便瞬间红了脸，对着齐衡白日里所为心下是一半羞怯、一半恼怒。

　　卷黛也是微微一叹，对祁兰道：“不瞒姑娘，我侍奉着姑娘长大，又比姑娘略长了几岁。故而虽然比不上老太太一片舐犊之心，可心下也时常想着姑娘的前程。今日事情已经初见端倪，我在旁边听着看着也是悬了一日的心。便是姑娘不让沉翠去寻我，我今夜也是要回来寻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