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黛

寿安堂正房那头，卷黛将将服侍好盛老太太入睡，轻声吩咐了今晚值夜的小丫鬟警醒着些，仔细老太太觉轻半夜唤人伺候。见小丫鬟低声呐呐的应了，方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谁料一出房门，就瞧见沉翠打着灯笼候在廊下。

“你怎地来了。”卷黛眉头一挑，放松了半天提着的心，对着沉翠调侃道：“廊下自有挂着的风灯呢，你还怕我摸黑回屋摔个跟头吗？”

她二人是祁兰姐弟身边四个大丫头里最年长的两个，素来说得到一起去，这么些年下来关系也处的颇为亲密。沉翠自然晓得卷黛不当值时私底下就是这么一副好调笑人的欢快性子，她也习惯了，往常并不在意，任凭卷黛嬉笑几句也就是了。

只是今天却不成。

“姑娘寻你呢。”沉翠也不敢大声嚷嚷，唯恐惊扰了里间的盛老太太，待卷黛再走近了几步，方才低声道来。

卷黛一听，肃了神色道：“我本想着明日一早再去寻姑娘说话的。既姑娘也派你来唤我了，那事不宜迟，今晚就把话说通了才好。”

沉翠疑惑：“怎么？”

卷黛摇了摇头，往前后左右都看了一看方才将声音压得更低，凑到沉翠耳边轻声道：“主君今晚上同老太太说了些话，教我听见了——事涉姑娘的终身，我不敢不报给姑娘知晓。”

闻听“终身”二字，沉翠立刻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侧过头不可置信瞧着卷黛。

见卷黛微微颔首，沉翠回过神抿了抿唇，同样压低了声音道：“这儿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自个儿小院说去。”

卷黛点了点头。刚到汴京时，老太太便在寿安堂辟出了两个小院，分别给六姑娘和自家姑娘起居所用，而自个儿便带着还在襁褓的植哥儿住在正房里。因着院子不大，仅供起居，而且又是附祖母而居，两位姑娘便都没有给院子取名，只都以“小院”、“我那屋子”等胡乱混着叫罢了。偏偏自家姑娘性情又那般好强，便是方寸之地也治得要如铁桶一般，至此她们在小院里说话倒也安心。

“那便快些，我给姑娘回了话，也好教她早些睡下。免得明日庄学究的课上走了困。”卷黛一边说着，一边携了沉翠的手往属于祁兰的小院里快步走去。

二人一路沉默无话。

等回到小院，卷黛转身落了院门锁，二人才不约而同地略略放慢脚步走向祁兰起居的卧房。

沉翠适才瞧卷黛落锁，因着是她叫卷黛回小院再说话，于是并不言语。走到了廊下，却低声问道：“是什么话要这么防着人？就算牵扯到姑娘的终身大事，咱们回院子里悄声说就是。到底还是在寿安堂里头，有老太太庇佑震慑着，敢偷听乱嚼舌根子的也难得。再说了，哥儿晚上要回来呢，到时老嬷嬷们领着哥儿回院子里来瞧见咱们落了锁，只当咱们防着谁呢。明儿，姑娘和哥儿面子上须不好看，在老太太面前也难做人。”

“偏你想得多！”卷黛感慨了一句，轻声道：“别多虑得同个老妈子似的。你放心，哥儿刚刚派舅家的人快马来报了个信，恐今晚进城会撞上宵禁，所以住在了外头要等明天才回呢。今晚不会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