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心-下

对于理查德回家这件事，老克莱门斯在开心之余还不忘带理查德去做检查，因为不止军方调查员不相信一个从含有巨量辐射的地区走出来的人身上的染色体能够完好无损——但检查结果确实如此。

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这么大的变故，可接下来的数个月改变了他的人生。

毕业同学聚会，可喜可贺不是么，全班同学通过测试，一个也没落下。以前不常参加派对的理查德也破例到场帮忙准备，挂彩灯和气球的差事终于无力让同学们头痛了。

聚会接近尾声，喧闹的大厅在短时间里一片寂静，许多人凑到电视旁，屏幕上播放着一条单是题目就令人不寒而栗的新闻：恐怖袭击。大家回头看向理查德——袭击发生的地方，就在他家的街区。“理查德，过来看这个，蛮紧急的。”其他同学纷纷表示赞同，理查德不得不离开下得火热的棋局。“查克，很抱歉我需要失陪了。”查克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理查德如此着急，但他挤过人群扫一眼屏幕，马上拿车钥匙追了出去。“抱歉各位，他一个人不安全。”

“愣着干啥，上车，就算再近车也比脚快！”查克对理查德吼道。

“你小子在后备箱放两套武器？”“谁知道啥时候会用到呢。”他们人手一把霰弹枪，转过街角。鳞次栉比的房屋被爆炸和火焰撕咬成众多废墟，理查德和查克从房屋后翻越一道道幸存却碍事的栅栏，跑向理查德的家。二楼只剩两面完好的墙，理查德枪身贴门，缓缓把门推开，摇摇欲坠的吊灯昏暗得无法完全照亮灰雾茫茫的房间，二楼墙面倒塌下来封住了前门，浴室、书房的木门开着，但严重变形，再无法关上。厨房靠着坚硬的铁门幸免于难——为减小煤气爆炸造成的伤害的特别设计，整个厨房也有相应的安全措施，在应对别的一些事故时也能发挥些许作用。铁门后传来细微的哭泣声，“有人在里面。”“帮守住后门。”查克蹲在书房的拐角，以便同时监视后门和书房的窗户。

“噢？邻居们？”附近几家的住户都在厨房里，唯独不见克莱门斯和老克莱门斯。“我的祖父和父亲不在这？”

“他们去救别的居民了。”邻居回答道。“该死，这两个老家伙搞什么。你们在这躲避，这很安全，查克！我们走！”刚冲出门，一辆吉普车呼啸而过，几个带着携带武器的人乘着它逃离这个街区。引擎的轰鸣声消散，街区里逐渐安静，一片死寂。最后一次枪声过去很久，看起来也没有再继续拿着武器的必要了。确认安全后邻居们帮理查德一起搜索。

警方在一栋木屋中找到老克莱门斯两人的尸体，尸体在木梁燃起的大火下被烧的像炭一样黑；除此之外，还有十多个参与恐怖袭击的人死在木屋旁，从他们身上取出的子弹来自理查德家里的两把贝内利超新星霰弹枪。

经过调查，他们与袭击者交火，掩护其他居民离开。街角的钟表店突然传来尖叫声，他们边打边退，赶到钟表店时，钟表店的列兹尼克老板依托钢柜子，开枪把这些不速之客拦在门外。克莱门斯父子的到来确实让钟表店暂时解围，但其他袭击者也闻讯赶到，人数与武器的劣势使撤退成了最好的选择，“走！”老克莱门斯示意列兹尼克老板，“带你妻子离开这里！”列兹尼克老板带着他的妻子先翻出窗外，把妻子送出花园的栅栏，准备回头接应克莱门斯父子。他刚转过身，炸药爆炸声就震碎了百叶窗的玻璃，钟表店转瞬成了熊熊火海。袭击者还要四处搜查赶尽杀绝，远处的警笛声却宣告他们大势已去——这些人本没有勇气，不过是一群只会欺弱的懦夫，于是他们仓惶回到车上，开车逃离，警笛声消失了很久他们才敢停下来。这时他们发现，没有清点人数的必要了，他们只剩三个人。

心惊胆战之余他们庆幸自己明智地掷出炸弹而不是拿命和那两个老头拼抢法。

“以这个炸弹的威力，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是的，必死无疑。当命中注定的终结者颤抖着双手去捧起那两具焦黑的尸体时，你们就惹上大麻烦了。

尸体，即为宣战书。

当地政府官员，并亲自到葬礼上对老克莱门斯和克莱门斯的英勇事迹致以崇高的敬意，两位老军人曾经所属的部队同样派代表到场。郑重地进行完葬礼，查克看着各界人士离去，自始至终都看不到理查德高大的身影。查克知道理查德不是能被悲痛打倒的人，悲痛奔腾在他的血管中时，就会转化成灼热得能熔化钢芯的怒火。

一个月以来查克都没再见到理查德。

他不知道的是，中国有个成语说的特别好：祸不单行。

同学聚会，唯独温妮莎没到场——她是理查德的女友的事众人皆知。电厂事故后理查德消失的这段时间，她的家人让她和一位皇储订了婚。这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太多，旁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温妮莎答应了，可婚事终是订了下来——当然，理查德尚不知情，他的同学本来要在聚会结束时告诉他温妮莎订婚的消息，如我们所知，这个计划被电视上突然插播的新闻打断。

温妮莎和理查德互为初恋，感情很好，所以理查德收到温妮莎订婚的消息时异常震惊。

C4炸药和理查德有什么共同点？可靠，一般安静得如海底的巨石。引爆他们，只需要且只能用相比之下并不起眼的雷管。火药点燃之时，旁人才能看见他们暴怒的一面。

婚礼如期举行，金碧辉煌的城堡灯火通明，客人们都在讨论这门当户对的一对新人，没人注意到城堡上空被狂风搅动的云彩。宴会后温妮莎独自在后院散步，转角看见的高大黑影让她心中一惊，诡异的斗篷被风拍打得呼呼作响。她抬头，即使昏暗的灯光照的不甚清晰，也足以让她认出这张脸。

【再熟悉不过了】

他别的都如以往，只是蓝色的瞳孔变得血红可怖。真正的心上人突然出现，温妮莎惊慌得钉在原地，心跳不自觉加快，无法逃之夭夭且手足无措。几月来萦绕在心头的烦恼终成了现实，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理查德。

“Why？”她从仅一个冰冷的单词听出理查德的不解，以及难以压抑的愤怒——愤怒会让声音近乎失真，所以理查德生气时讲英语，不讲发音比较内敛的法语。“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温妮莎垂着脑袋，“我家需要他的权势和财富，这些你给不了我。”

“我只能选择和他结婚，他不比你好，只是条件比你好。”

“OK……”离开前理查德留下最后一个冰冷的单词，脚步和温妮莎的话同样决绝。

耿直的他再无机会解读温妮莎寄存着真爱的谎言——她了解理查德，如果理查德知道这背后的真相是逼婚，他会去杀了得意的新郎，完全不顾众人和守卫的目光。为避免她的担心变为现实，她让理查德觉得她变心了，不出所料，理查德离开了。她还没来得及了解理查德的能耐，于是她做出了她最后的努力，保护陪她度过闪耀的青春时代的人免于谋杀的罪状。

“我只能这样做……”温妮莎凭栏眺望，高大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走得是那样的快。“我不能毁了你的一生，收回对我的爱，走吧。”

眼泪映射着豪华的水晶灯光，明明自己演的空前绝后好，可她未曾因此高兴。她把话说绝，希望理查德能放弃她，越决绝越好，让他去寻找新的生活。

我们终是无缘……

很长时间里理查德怀疑自己爱情的价值，真挚的感情难道在金钱和地位面前就知真的的不堪一击吗？理查德难道就比不上这些吗？

他不打算用隐藏的地位和财产追回温妮莎，这有有何意义呢？

心智上的伤害需要治愈的时间远超最严重的皮肉伤，毫不知情的带着破碎的心脏回到家，理查德拿电话拨给查克。“查克，有时间吗？”

“你想找些什么？”他们在公园的餐馆谈话，“聚会那天，我家发生的事，以及开吉普车逃走的几个人，我想把他们找出来。”查克停下喝饮料的动作，旁边这个大个子的想法貌似不太妙。“克莱门斯，别干傻事，很多事情不是我们管的了的，只能交给警察。”闪耀的火光把查克的注意力从明月拉回阳台，理查德周身爆燃的火焰经过的每一寸表面都化作盔甲，红蓝的光芒如同脉搏在斑驳的纹路间跃动

“仇只能自己报。”理查德摘下头盔，与盔甲一样纹路遍布、红蓝相间的骷髅得到月色的衬托，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威武。“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查克转坏脑子也无法明白理查德如何做到这种惊悚的转变，本来就高大的理查德此刻就像画册中收割恶灵的死神，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业几个月前……”火焰散开后理查德恢复如初，好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令尊是安保公司的，找几个人应该不在话下。”

“你有把握吗？”查克需要确定，“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在这件事上，我是非常确定的。如果说我会死的话，我必定走不出不久前参观的核电站。”

查克整理了详细的资料并提供给理查德，但无意中让理查德找到了最大的仇人——除了参与袭击并脱逃的三个人，幕后的总指挥也印在了资料上。

帕尔-斯通班克，无是个政府主义者、疯子科学家等等等等不做过多介绍了，简答的说就是一个幻象着自己能统治世界的疯子，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奇怪的是他非常实干，干脆利落，本事不小，在不知哪国的海军陆战队待过，除了思想变态以外他的头脑实际上很清醒，善于谋划。

他让心腹人员组织一场袭击，因此抓到了一颗甩不掉的烫手山芋。年轻气盛的帕尔疑惑地看着派出去的二十多个人只剩三个回来，不得不重新审视制造恐慌的难度。几年下来帕尔的计划逐渐成型，他手下的大量人力使计划变得易于实行。可他们总是受到袭击——非官方的私人攻击，对手破坏设施、夺取资料，目的明确指向帕尔。要不是相关资料极少，他肯定已经找到帕尔头上了。

观看了多个据点的录像，他们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对手极难对付，子弹击中了他却无一例外不能把他杀死。移动速度和路线难以捉摸，几小时前还在新加坡，过几小时他就能出现在伦敦。加密工作迫在眉睫。

长达二十几年的追击、反追击战的序幕结束。

“我曾经离他很近，三千米而已。”窗外的雨渐渐放晴，月亮晦暗不明，星星乘势闪烁光辉。星光钻入薇拉的眼帘，宝石般清澈的瞳孔映着花海繁盛的星点，她趁理查德徘徊在记忆中牵住他的手。“他逃走了吗？”“对……”理查德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你的力量不足以追上他吗？他怎么做到的？”“他逼我做出选择。”

【他不得不在作保护者或作复仇者之间做出选择，即使疑虑过，他还是去保护别人了】

“报仇永远不晚，再往后拖一些也没关系，如果我的力量没及时用在该用的地方上我会后悔一辈子。”

烟雾蔓延军工厂的每一个角落，姗姗来迟的警察被人质牵制着不能做出下一步行动，工厂的厂长拿着自己的武器和警察站在一起，双方僵持不下。几日前帕尔要求厂长接一单军械和特工殊零件的单子，老道的里奥单子过目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做什么好事，交易被坚拒了。帕尔不死心，带着人来抢夺设计图，不久被警察围困，一时疏忽间里奥的女儿被劫。

帕尔趁机乘直升机离开，警察呢却没有办法阻止他。理查德闻讯赶来时，直升机先飞出三公里多了。距离还不算远，发动机响亮的轰鸣依稀可辨，对他来说，触手可及，但要快，不然直升机很快就会消失在视野里。

稚嫩的哭喊声拦住了即将起飞追赶的理查德，屋檐下，蒙着面的人拿枪指着棕发小女孩的脑袋。

理查德知道这是帕尔被围困时的惯用手段，劫持人质，拖延时间撤离，然后剩下的人引爆随身的炸弹。炸药的威力足以波及并不宽的空地，在围墙上印下灰暗的留影。

他还有时间去追帕尔，依然足够，代价是他身后留下的无数个家庭的碎片。小女孩的哭声和她的父亲的呼喊轻而易举地盖过所有噪音，理查德咬着牙把视线从扬长而去的直升机上移开，向厂房的棚顶跑去。

直升机走得够远了，他们准备引爆炸弹，怎么也不会想到死亡与他们的头顶只隔着一层混凝土。屋顶滥生的三角梅是非常好的掩护，没有人注意到盛放的花朵环抱下潜行的镰刀。

房檐受到重击塌裂，帕尔手下的小队长才要摁下引爆器，凶恶的吼声爆发，周围的尘埃传递着回响，把声波重重砸向他的脑袋。剧痛从手臂传来，引爆器和他的一截手臂坠落到地面，抵着小女孩的那把枪同时被一分为二，镰刀仅快速转动两圈，理查德立刻张开翅膀隔在小女孩和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间，致命的子弹无不从翅膀边弹开。

警方也不是傻子，理查德用翅膀环住小女孩以便各角度飞来的子弹都不能伤到她，警员们开枪掩护还击，炸弹引爆器被理查德拆得七零八落，不足为虑。

警方将敌人全部击毙，老厂长奔向理查德，小女孩已经昏倒许久，“丽莎！丽莎？她受伤了吗？”厂长接过女儿，“没有皮外伤，但刚才的手雷的冲击波可能造成脑震荡。”

理查德径直走过封锁线，警察们拦不住也不敢拦他。“嘿！”他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谢谢你救我女儿。”老厂长站在救护车边喊道。“希望我不会后悔……”

这一天，他飞遍了方圆百里，都没找到帕尔的踪迹。

再次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