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银河坠入哀愁4

04.命运实在是个有迹可循的东西

中考过后的那个暑假，王琳凯去深圳待了一个星期。

听芙蓉街上的其他阿姨说，王琳凯的爸爸在深圳有好几家工厂，算得上是大老板了。

他是做猪肉生意发家的，早年挣了些本金，便去了南方做生意。

生意越做越大，心也越来越大。

最后离婚了，把小城这个发家的肉联厂留给了王琳凯母子俩。

她们叹息道“不知是有福没福”的时候，我和王琳凯就蹲在街角的商店里蹭冷气。

他是去过大城市的人了，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揪着他的帽子让他请我吃了一只巧克力雪糕。

苏钦王琳凯，你吃不腻吗？

若是把王琳凯吃完的红豆冰棍的棍棒垒起来烧，那整座城市能连续亮个三天三夜。

因此我十分好奇地发问。

苏钦为什么你还没吃够？

王琳凯因为好吃啊。

王琳凯一边舔，一边瞪着眼睛看我。

王琳凯以前你不是也喜欢？

苏钦可我现在长大了。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而王琳凯显然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明白。

王琳凯长大了为什么就不能喜欢红豆冰棍了？

苏钦长大了我就有其他选择了。

我举起手中的雪糕跟他解释。

苏钦我就觉得巧克力口味的好吃了。

王琳凯你这种想法非常危险。

王琳凯又说。

王琳凯我长大以后也遇到了很多朋友，可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王琳凯你知道什么叫从一而终吗？

商店里的空调年久失修，制冷的同时还会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像一扇腐朽的木门发出嘶哑声。

我不愿意跟王琳凯在这样的环境下，就一根冰棍展开有关从一而终的讨论。

于是我笑了，选了最省事的一条路。

我说。

苏钦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我认识谁。

那时我心里装了什么，自己也不太清楚。

我骄傲且自负，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地把控所有关系。

我只顾着往天上看，看那些遥远的云，却忘了朝下面看看，看看王琳凯眼尾可疑的红晕。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我颤抖着双手查完了分数，以高了三分的水平险过一中的分数线。

我抱着奶奶欢呼雀跃的时候，王琳凯火急火燎地跑进了我家的小院。

王琳凯苏钦，你考了多少？

苏钦681

我看到了他后背上的鞋底印，忐忑地问他。

苏钦你呢？

王琳凯像是受了极大打击，整个人都松懈了。

大概沉默了一分半钟，他答非所问道。

王琳凯我妈被我气晕了。

我绝对相信这个说法。

阿姨上了年纪，许是太过操劳，精力大不如前了。

否则，以王琳凯四百出头的这个分数，足够她打上三天三夜了。

那之后我便很少见到王琳凯了。

他去上了补习班，每日早出晚归，对于我能上一中这件事。

他仅仅在夜深人静时趴在院墙头上祝贺过我。

他说。

王琳凯苏钦，你真厉害，考上那么好的学校。

我说。

苏钦一般一般，你在三中也不要放弃自己。

他听了以后就垂头丧气地跳下了墙头，踏着一地月光回去了。

九月的第一天，我和徐氏俩兄妹一起去一中报道。

那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每年高考的升学率即便在省里也排得上名次。

当我踏进学校大门却看到了满头大汗的王琳凯时。

我破天荒察觉到了命运实在是有迹可循的东西。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体会到资本主义的威力，是否会不妥当？

它能让趴在课桌上流了三年口水的王琳凯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全市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与徐晚来这个天才少女继续谱写三年的同窗情。

我震惊地嘴都合不拢的时候，王琳凯不知是何情绪地跑过来跟我说。

王琳凯你和徐归远一个班。

老天对我好像并不是很差劲，我坐在徐归远身边的座位上偷笑时，还以为我已经抓住了一片云。

我并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命运又向来喜欢给这个错落的世界留下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