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现身

去黑菌林路上，段星问起红衣鬼婆如何与白千结下的梁子，白千将恶灵冒充娘亲及自己的身世向徒儿说了，只略过仙家背景不提，段星方知师父跟自己一样，自小无父母照顾，他对白千除了原有的敬畏又加了几分怜悯，他合着小手虔诚向天神祈愿：“求娲皇娘娘保佑师父的娘亲快快痊愈，师父一家早日团聚。”许愿后他怔怔看了一会儿天边流动的白云：“爹娘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奶奶说他们飞到天上去啦，师父你说他们在天上看得到星儿么？”

白千不答，人死不能复生，所谓飞到天上不过是段夫人安抚孙儿之言。

段星幽幽道：“你不说，我也清楚这辈子再见不到爹娘的啦，我终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

他双眉紧锁的样儿十分可怜，白千怜惜顿生：“虽说你没了父母，但是你有祖父母疼爱有师父保护，有芊芊公主这些好友相伴，还有小凡林灵都关心着你，你又何必将孤儿二字时时挂在嘴上？将来我与爹娘团聚，你不是又多了几位亲人？”

段星受宠若惊：“师父的亲人也可以当星儿的亲人么？”

白千道：“那当然，你是我徒儿嘛，多两位慈祥善良的长辈疼爱，你可开心？”

段星白里透红的苹果脸红成了天边晚霞。

白千奇道：“好好的突然脸红什么？”

段星咧嘴露出两排糯米小牙：“天热。”

白千笑斥：“强词夺理。”

说笑间已达黑菌林。

那是处荒废已久的老坟地。

白千按黑龙所教，将朱果放在鬼婆指定的位置，一株长得奇形怪状的古树下，然后带着段星藏身荒坟背后等鬼婆现身取果。

几个时辰过去，夜色如墨，月上中天，红衣鬼婆的影子都没看到，段星的睡意一阵浓似一阵，刚一合眼便被白千叫醒：“这里睡觉想找死？”

段星不知自己为何会困成这样，她从没这样渴望入睡，好象一身精力全被抽空了，苦熬一阵又听师父道：“好罢，你撑不住就睡一会儿，过来靠着我睡。”

段星轻轻应了声是，迟疑片刻，方怯怯向师父靠去，今晚月亮好亮好美，师父的黄皮四方脸在月光下麻坑斑驳。

白千叱道：“不老实睡觉，尽盯着我看，你是欠罚？”

段星悄语：“我今天才发现师父长得好特别。”

白千只闻众人夸他容貌俊秀，只有段星说他长相特别，当下好奇：“有什么特别的？”

段星指尖点着他脸上粒粒麻点：“弟子刚发现，师父脸上麻子的排列形状跟天上北斗七星一样呢。”

白千只能佩服尊上办事一丝不苟，连麻子都不随意乱点，忽觉徒弟的指尖竟尔轻轻抚摸起他脸颊来，白千浑身不自在，一拧眉挪开那只不安分的爪子，还顺手在星儿头顶拍了两巴掌。

“快睡！”

段星闭眼便入睡乡，迷糊中被阵阵奇寒冻醒。睁眼坟地里却只有自己一人！白千不知所踪！

荒坟堆里升起绿莹莹的萤火，萤火漫天飞舞，汇集出一个女子身形，那女子身着红衣，面貌秀美，眉目间尽是戾气。

“你是谁？来此何事？”

“你是红衣鬼婆？”段星灵光一闪。

红衣女点了点头。

段星强作镇定：“我师父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我将你没用的麻脸师父捉回家中切碎和香菌炖了一锅肉汤。”鬼婆狞笑：“人肉大补，你可想尝尝？”

段星怒道：“放屁，我师父本事高强，哪是你这妖怪可以害的。”

鬼婆一歪头：“你不信就跟我去我家瞧瞧？”

“走便走。”段星握紧了手中的青钢剑。

红衣鬼婆不紧不慢地道：“放老实些，老娘取你小命易如反掌，你师父有些三脚猫功夫，老娘一样的手到擒来，何况你这半吊子。”

段星颤声问：“我师父在哪里？你有没有害他？”

鬼婆悠悠道：“黄脸麻子真是你师父？你对他的感情可不象徒儿对师父呢，小姑娘。”

段星脸色一变：“你瞎说什么？我没听懂。”

鬼婆笑得身子乱颤：“你穿男装扮男子只能哄你那没见过世面的麻脸师父，焉能瞒过老娘？”打量段星：“小小年纪倒是有种，你是第一个不怕我的姑娘。”

段星壮着胆子道：“你和正常人一样有眼睛有鼻子有嘴，有什么可怕的。”

鬼婆一抹面皮，美貌容颜雪水般化开溶成一张五官俱无的平板白脸，中间裂开一条血口：“你怕不怕？”

段星尖叫一声，这块什么都没有的白板比任何青面獠牙的鬼怪都可怕。

鬼婆抹脸变回美妇容颜，她靠拢段星，贪婪呼吸她身上少女气息：“女孩子的味道真香真甜，我活着时比你还香呢……可惜我年纪轻轻就死了……在这冷清地方熬着，也没个人陪我……”

段星一咬唇：“只要你放了我师父，我便来陪你。”

鬼婆笑道：“陪我得化身恶灵永世不入轮回哟，你愿意？”

段星道：“只要师父平安，一切由你。”

鬼婆喃喃道：“看来你对麻脸师父的痴情不比我当年少呢。你我也算有缘，我送你一样好东西。”取出一个小木盒交与段星叫她打开。

盒里装着两条僵直的指甲盖大小的透明小虫。

“这是什么？”段星问。

“这叫情盅，两个小东西一雄一雌十分恩爱，你每晚刺破手指以血饲之，养到它们通体血红就可以用蛊啦，你吞下雌虫，再让你意中人吞下雄虫，他会跟你一辈子相守到老终生不弃。这份礼物送得合你心意吧。”

段星啐道：“邪门外道的东西我才不稀罕。”将那盒子收了。

“好姑娘，也许有一天你就用上邪门外道呢。”鬼婆吃吃而笑。

段星收了情盅依旧问：“我师父在哪里？”

“傻丫头三句话里有两句是他，小麻子脾气坏人又丑，哪里就将你魂勾了去？”鬼婆一味拖延。

段星越发怀疑白千遭到不测：“现在起半柱香的时间内我要见到师父。”

“你见不到小麻子又能如何？”红衣鬼婆冷笑。

段星唰地拔剑向鬼婆刺去，剑式精妙，正是镜花水月剑法的第一招东海潮生。

鬼婆只道一个小姑娘武功泛泛，段星剑招施展出来却是平生从未见过的凌厉剑法，竟被剑锋直指咽喉，好在白子画创立剑法时心存仁慈，剑锋虽达鬼婆咽喉，劲力却未透入。饶如此红衣鬼婆也惊出一身冷汗，大喝：“麻脸师父的性命你还想不想要？”

段星手上一缓。

鬼婆趁机反击，五爪如钩向她肩膀急抓！

段星只学会了一招大海潮生，鬼婆抓来，她却不知如何接招，只能挥剑乱挡。

红衣鬼婆突然停手大骂：“什么东西敢坏老娘好事！”挥手发出一道绿光飞击身后密林，却是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一人自黑暗中缓步而出，月华如水，容颜似画，一袭白衣散发银色光晕，神明临世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