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二日幽若星月与林灵听说掌门身体不适，三个女孩儿约了一起来探病，白子画便问林灵那救了星月的异朽阁男孩伤势可好些？夸那男孩有侠义之风，又问起摩严的状况，幽若答摩严正卧床休养。白子画将三师弟留下的灵芝生肌膏交给幽若：“你将此药交与世尊用罢。”

幽若接过药苦笑道：“弟子只能说是儒尊给的，世尊若知道药膏是尊上送的，只怕他老人家不肯用。”

星月也抢着道：“是啊是啊，大师伯还在记掌门师伯的气呢，昨夜他向千儿师兄追问绝情殿责罚的事由，师兄告之后，大师伯埋怨了尊上好久，连带着又骂了花师姐一场，大师伯还责备师兄软弱，对尊上一味顺无半点主见……”

幽若扯了扯星月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

白子画已是气冲胸臆，打发走三个小姑娘，换了外出的衣裳愤然直奔贪婪殿。

摩严门下见掌门面有怒色与平常大异，虽诧异不敢多问半句。

白子画吩咐弟子们退下，自行向摩严房中走去，屋外便听到摩严的阵阵咳嗽，笙箫默的声音也自房中传出：“劝你凡事见好就收，掌门师兄虽然言语不多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倔，你把他逼急了，闹到大家都下不来台，看你怎么办？”

摩严老而弥坚口硬如铁：“你以为我想管他那摊子破事？不过是恩师所托我不得不遵罢了！师父坐化时嘱托我务必照顾子画和你，师父说子画诸样都好却有一个极大的弱点便是太重感情，交待我随时看着免得他感情用事乱了当掌门的分寸。”恨恨拍着床沿大骂：“自从那个妖…….咳咳……”笙萧默道：“药快凉了，大师兄先喝药罢。”摩严骂到兴头哪里睬他：“如今我想通了，我也不指望他成器了，只求他别带坏千儿，恩师待咱们恩重如山，长留基业是恩师毕生心血，你我怎可为一已私愿负了恩师所托？”白子画怔了半响，再无心与摩严计较，转身离了销魂殿。

他满腹心事的到了白千所居的凌云阁。

众弟子见了他纷纷行礼。

他问：“白千呢？”

弟子回道：“小公子正在安睡。”

白千伏首于枕正在熟睡，一个弟子在为他背上鞭伤敷药。那弟子见到掌门便要行礼，白子画怕打扰白千睡眠，示意弟子出去，看到白千背上伤痕累累还有未敷到药的，他拿起药膏为儿子敷药，既怜惜白千受苦又恨其不争气。

白千被掌门处罚蟒鞭二十，因摩严舍身相护，白千只挨了五鞭。虽只五鞭，已令白千足足疼了一晚，今日一早师父那边送了药膏过来，说是三师叔的灵芝生肌膏，治伤效果不错。

白千并没睡着，他不知敷药的已换成尊上，他整张脸埋在枕头里思绪纷纷，整个长留山只有师父是真心待千儿好，那么好的师父为千儿挨了鞭子，白千不敢去恨本派掌门，只能将这笔帐算到玉矶身上，恨不得将玉矶活活剐了。

“哼，这笔帐我迟早找蓬莱算回来。我定捉了玉矶绑上诛仙柱用蟒鞭抽他几百鞭，再扔进三生池水泡几天几夜。”

听到白千恶狠狠的诅咒，敷药人手上一缓。

白千叱道：“没出息的东西，听听就怕了？胆子只有针尖大怎配跟在我身边？不仅玉矶，那个死胖子离尘子我也会收拾，据说凡间有种刑法叫点天灯，我就给他点个七天七夜的灯。哼，不光那俩个老混蛋，欺负过我的家伙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信不信？"不闻敷药弟子凑趣回应，白千大骂：“蠢才，你是死人？一声不吭在我屋里当摆设么？”反足去踢却踢了个空。

白千翻身坐起：“你敢躲我？”猛然看清面前那人是谁，白千忙不迭跪倒在地：“弟子见过尊上。”

白子画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的脸，

白千打骂弟子的神态活脱脱又一个摩严！

白子画又想起花千骨成了妖神后对霓漫天的种种折磨，霓漫天四肢齐断满身蛆虫的样子如在眼前，如今他的儿子也要对别人施以同样残忍的手段！

白子画颓然坐倒：“孽障,我教你要有仁爱包容之心，你……”恨恨指着白千，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尊上教导弟子一草一木凡为生灵皆须爱惜，弟子铭记于心。”白千在短暂的慌乱后勉强镇定下来。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话，你又做的什么事？”白子画拍着案几喝问。

“玉矶他们是坏人，对坏人心软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啊。“白千的表情写着大大的无辜：“对处心积虑败坏长留基业的恶人，长留弟子得而诛之，此乃历代掌门祖训，弟子不敢有违。”

“辛苦服侍你的弟子也是坏人？他也败坏了长留基业？你无故打骂他又算什么？“

“千儿处罚下人另有它因。并非尊上所见无故打骂。千儿做了错事，尊上责罚千儿天经地义。下人做了错事，千儿责罚他们也是遵守祖制。“白千应答越发流利，甚至还抬出了先祖规矩。

白子画捏紧拳头，他到底拿这孩子怎么办？打也打了，哄也哄了，无论作为掌门还是亲爹，他能想出来的所有招数都在白千身上用尽了。自忖昨晚师兄撕破脸面的一闹更叫千儿自认有了大靠山，再强行管制只怕适得其反，不如用亲情引导或可感化一二，压下怒气问白千。

“可记得几年前你向我打听你爹娘的下落？”

“尊上说我娘亲病了，我爹要陪娘亲四处求医治病，因此将我送来长留。”六岁那年的事白千一直牢牢的记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是什么样的人？”

“我娘是三界最美最温柔的仙女。”白千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从没见过你娘，怎知她温柔美丽？”白子画的怒气减了一半。

“弟子……弟子猜的。”白千肯定地补充一句：“我娘……一定是那样的！”

白子画心头一热：“没错，你娘是世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也是最善良的女子。”

白千欢喜道：“既然我娘亲品德容貌出类拔萃，我爹想必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他老人家身份一定特别高贵，仙术一定特别高超，他一定做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受到好多好多人崇拜。”他没见过爹爹，但在描绘爹爹的形象时不自由主将尊上代入了。

他相信亲爹是不比尊上差的大英雄。

尊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白千小心地问：“千儿说得不对么？儿子的真诚赞美听得白子画满心欢喜又有些惭愧：“你爹爹不过平平无奇一个普通人……哪里算得上大英雄？他也没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尽其本份而已……你夸他太过是不对的…..长留弟子，嗯，须守谦虚之道……”

白千疑惑，为何尊上将我娘亲夸到天上去，却处处打压我爹爹？难不成尊上暗恋我娘？否则如何解释他一时对我极好，一时又对我极坏的情形，是了，尊上喜欢我娘嫉妒我爹爹，念起我娘时他便对我客气，恼我爹爹时他便拿我当个小出气筒。

越想越觉应如是，抱着这个小心思白千壮起胆子向尊上打探娘亲的旧事。

尊上则一改少言寡语，滔滔不绝地赞美白千娘亲如何善良如何聪慧如何绝无仅有的完美。他冷漠的眼睛里放出了熠熠光芒，完全象一个热恋中的少年。

白千研究着尊上极不正常的表情，冷不盯发问：“尊上跟我娘亲很熟？”

长留掌门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闪过一丝慌乱：“啊，我跟她很….很熟……”

白千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尊上跟我娘交情很深？“

尊上开始躲避白千的眼神，但他没有否认。

白千胆子更大了：“尊上是不是对我娘很有好感？”

尊上将冰山脸一板重新拿出掌门架子目视白千作语重心长状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本不应跟你提及旧事，今日说起是要让你知道父母对你寄予了多大的期望！你娘品行高洁至仁至善，你别叫她失望！”

白千忍笑承是。尊上的种种表现证明他对白千娘亲真的有过好感，想来尊上地位何等尊贵，又有仙界第一美男子之称，这般身份和仙品，娘亲竟然不接受，却对爹爹倾心相许。可见爹爹并非尊上刻意贬低的平平无奇，而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尊上妒忌我爹！

原来长留掌门也有求不得的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