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花秋月及时雨，不如立夏听小曲。虽说戏园子赚得不是天时钱，一年四季都得唱，可夏时也确实来客最多的时候。入了夏，园里本该是忙的最火热的时候，偏偏今年一副门可罗雀的冷清景象。一帮学徒守在张筱春门外面，进也不敢，退又不愿，好像是在僵持着什么。后来程筱蝶来了，把他们一个一个揪着耳朵逼去练功，才勉强有点戏园子的样子。杨九郎在大夫对面坐着，听着人的话眉毛越皱越紧。

　　两天前。最后一场排的是张筱春的戏，还是他最拿手的程派名曲锁麟囊。这出戏是要唱给几个洋人听的，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在。他们听这一晚上，等的就是张筱春这位名角的开嗓。

张筱春自打成角儿以来，每一场戏，哪怕是一小折戏，只要开嗓便是技惊四座。这次给洋人唱本来是顺顺利利的亮相，稳稳当当的退场，留三分余音绕梁，落一身风流倩影，成为那些异乡客眼里白月光，心头朱砂痣。可偏偏最后唱流水的时候，甩腔哑了一个音，虽然张筱春很快的拿一个卧鱼的身段盖了过去，可除了那几个洋人，剩下的都是耳朵泡着戏的老客，任谁都能听出张筱春这戏台的位子要倒了。

　　隔天，沁芳园门口就立了块牌子,说是班主要歇业园子，让园子里的角儿修养一段时间。可梨园生意吃的就是这几年的青春饭，等着嗓子倒了，身段硬了，就是你去大街上发票也是没人听的。这老一辈的戏班子都是带着家伙走哪唱哪，唱散春光夏阳秋色冬雪，除了过年的俩月休息，那便是不知四季的唱下去。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告事就是幌子，是杨九郎怕张筱春听到市井的风言风语，索性直接封了整个园子的箱。要说没人有意见，那是骗鬼的。

　　园子里虽说顶出名的是张筱春和程筱蝶，但是那些个云字的，九字的师兄师姐也不是酒囊饭袋，说是没两位角儿那么卖座，可也是嗓子，身段不差的。就因为张筱春唱砸了招牌，就拖累的都唱不了戏，大伙心里多少有些不服。从前张筱春是顶梁柱，是活招牌，北平名角，就是装也要装一副巴结样子，死皮赖脸的留在园里赚名声。老话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这顶梁柱上有了虫眼靠也靠不稳劳，这凉也乘不好。所以还有一句老话叫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沁芳园里学徒拜师是门亏本买卖。学徒来的，不是家里养不活给卖到园子的，就是社会太乱了来找条活路的，来拜师都是空着肚子来的，拜师礼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而且学艺头两年也上不了台，吃师傅的，住师傅的，就靠那么两三个老人养着这些学徒。园子刚开起来的时候，杨老爷子一天要唱八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