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自杀（下）

等人群散去，地下室一片清净时，约琴夫才走进了工作室，里面不仅有手术台，还有放医疗用品的柜子，安置病人的病床等医院配置，不像工作室，倒是像一个小型医院，区域清楚明了，各种东西井然有序。

病床有四张，四张中间都有屏风，隔壁就是手术室，整个病房区用一个长二十米的白色帘子隔了一块地方出来。

他拉开其中一个帘子，约瑟夫就躺在里面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洁白的旁边床单，有一把椅子，那把带血的西洋刀也卧在墙角。

约琴夫坐在椅子上，看着约瑟夫恬静的睡颜，略微垂眸，用手轻轻拂去她脸上银白色的发丝，触感像是雪一样冰冷。

突然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到了手上，他不由得一惊，狼人是冷血的魔物，眼泪也是冰冷的，而要流下和人类一样温暖的眼泪，除非触及心中最痛之处，即可流下血泪。

他抹去了脸上混杂着血液的眼泪，因为他知道约瑟夫不希望看见他这样，毕竟小时候他也很少哭，但一定不会在他面前哭，即使是分离的那一天也一样。

“喂……”一个漫不经心的男音透过帘子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起身拉开了帘子，外面站着一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让他记忆深刻的杰克，只是这时感觉虚弱了一些，又或是，他想要隐瞒些什么。

“怎么了？”他看见他有点意外，也有点不明所以。

他伸出左手，手里握着一把钥匙，“庄园主给你的，三楼的三零四”

约琴夫从他手中接过钥匙，一把普通的铜钥匙，刻着数字三零四的凹槽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谢谢”

“没事”他回应道，视线却不自觉地瞟向他身后病床上的约瑟夫，“好好陪陪她”

他读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杰克其实还没原谅自己，这也难怪，连约琴夫自己都还没放下这件事呢，可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那约瑟夫是他的什么人？这么关心她。约琴夫不知道，但他似乎没有敌意，应该不用提防。

“我先走了”他留下这句话，就转过身想离开。

“等一下，先生”约琴夫叫住了他，但杰克并没有回头，只是直直地定在那儿，“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杰克顿了一下，说道：“杰克”

听道这个名字的约琴夫愣了一下，杰克没再多停留，离开了这个对他来说的“是非之地”，所以，他没有看到约琴夫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也没有听道在他走后，他自言自语的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开膛手，杰克”

“咳咳”忽然，一声咳嗽声打破了这份不知为何而起的静默，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本分，重又回到椅子上，惊奇地发现她的气息明显了一丝丝，这是好事，同时，他也开始关注起妹妹的颜值了，似乎，和母亲很像呢，只是稍显稚嫩，不过也算是倾国倾城，但是对他来说，只有忍不住挑逗的冲动。

记得小时候，也经常玩玩他，有时候玩过火了，还要哄上一阵才好，可生气的样子也挺可爱地。

等待了许久，她身上的气息还是没变化，可约琴夫却盯着她绝色的容颜，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厌，那对眼睫毛如同两把精巧的小扇子，真是让人好奇在它之下会有怎样的星辰大海，脸上不带一点血色，像一块洁白无瑕的明玉，唇色偏淡，使她和她的性格一样平静。

终于，他抑制不住地撩了一下她修长的眼睫毛。

突然，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吓了一打跳，几乎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下意识想要甩开她的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没想到适得其反还让她抓地更紧了，硬生生地阻断了他血管的输送，令他讶异的是，这白皙而又纤细的手，哪里来的如此神力。

觉察到她的气息毫无变化，他才慢慢地坐下来，但这也使他更加疑惑，只是条件反射的自我保护动作，还是在昏迷的情况下？可当时，约瑟夫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啊，这十三年，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啊。

似乎是感到约琴夫对她造不成威胁，她的手渐渐垂了下去，约琴夫重新帮她盖好被子。

“约琴夫”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个成熟的女声从帘子外传来，他起身拉开帘子，外面是换下那一套沾血的手术服的玛尔塔，看到一身正装的她，约琴夫险些没认出来，还真是人靠衣装啊。

“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们要开始吃午餐了，杰克要我来通知你。”说完，玛尔塔又看着他，讽刺似得笑了笑，“你不会适应不了人类的食物吧。”

“你似乎对狼人有什么误解”他毫不留情地回了她一句，也笑了笑，两人之间不知为何竟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走吧”明明一个是残忍的监管者，另一个是无力的求生者，却可以像是老朋友一样开这样会弥漫火药味的玩笑。

战争，这是对两个人影响最大却并不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都经历过战争的残酷，然而，在战争中保留的并不一定是坏的，也保留了上战场前那份乐观的心态，以及受伤时的那一份坚韧。

他们在踏出宿舍门的那一刹那，约琴夫不知为何愣了一下，并且玛尔塔没有察觉，因为他愣神的时间不过短短一秒，而且似乎他也没怎么在意。

而在宿舍的另一面墙上，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孩随意地靠着，站在那一片阴影里，清秀的面庞和一身黑斗篷及其不搭，天蓝色的短发似乎是一缕一缕的天空，长而微卷的睫毛，半遮掉了他像是翡翠的绿眸，却遮掩不住他眼底的那一丝凄凉。

这男孩等他们二人走后，才走进宿舍，又转而进入了地下室，然后就是艾米丽的工作室，再是约瑟夫的“病房”。

他走到她的床边，注视着她的容颜，接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随后又忍不住捏了捏，好软哦，就像是云朵一样。

（真的好像是她啊……但怎么可能呢，她应该在十二年前就已经……）

他逐渐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没注意道那只任然捏着她脸颊的不安分的手，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霸道地推开了他的手，就像是一只脾气不好的小猫，被它用毛茸茸的小爪爪挠了一下手背。

男孩先是一惊，随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宠溺的微笑，弯下腰，在她的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又满含柔情地说了一句：“晚安。”

这是她最喜欢的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