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一早，屈锦先去了酒坊跟老板结清工钱，然后去了清风苑，这次，门口的守卫没有拦她，而是恭恭敬敬的请她进门。

管家领她来到一个三进的院子，将她安置在了西厢房，里面的陈设应有尽有，临窗的炕几上放了一沓图纸，和几匹上好的大红锦缎，屈锦随意翻了翻，心一寸寸的凉了。

这些图纸上的图样，都是她跟他说过要绣在她自己的嫁衣上的。

“这都是碧婵喜欢的图样。”羋承牧浅淡薄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屈锦如果没记错，刚才路过院子，院子里种的合欢花也是佟碧婵喜欢的花。

由此可见，羋承牧对佟碧婵，还真宠爱有加，情有独钟。

随后义山带着一个妇人跟进来，对屈锦恭敬道:“屈小姐。”

羋承牧见人来了，对妇人道:“为屈小姐量身。”

妇人道了声是，便拿着尺子要为屈锦量身。

屈锦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疑惑的看向羋承牧道:“为佟小姐做嫁衣，量我的做什么？”

羋承牧看着屈锦若有所思道:“碧婵远在宪州，若是派人量了再传回这里，怕是来不及，我看你和她的身量差不多，就按你的身量做吧。”说完，羋承牧便带着义山出去了。

屈锦只好配合妇人从肩量到脚。

等妇人量完，羋承牧又只身回来了。

大概是气氛有点压抑，屈锦并没有出声，穿针引线开始干活。屈锦努力冷静下来，只当这件嫁衣是给自己做的。

羋承牧在不远处的的书案坐下，手上捧了一本书细细研读。

两人就这样除了吃饭，安安静静的待了一天，屈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伸出手轻轻捶着肩膀。

羋承牧从书中抬起头，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绣活，皱眉道：“阿锦，夜深了，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又道:放心，三日之内，我会将玉面首乌双手奉上。”

“好。希望羋公子这次能信守承诺。”

屈锦说完就往门外走，仿佛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会要了她的命。

羋承牧皱眉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太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终归不安全，对面的东厢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将就住一晚吧。”

屈锦没有拒绝，跟着门外的丫鬟去了对面的厢房。

羋承牧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她坐过的位置，茫然伸手抚过她绣的花样。

义山推门进来，脸色担忧:“公子，亥时了，赶紧歇息吧，莘大夫说过您不可过分操劳，这两日您都没怎么休息好，在这么下去，您又该病倒了。”

羋承牧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回眸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到了极致:“三年前，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义山心中咯噔一下，忙道:“当年您忽然病倒，屈老爷陷入牢狱之灾，屈夫人不堪打击，病故了。”说着，义山边小心察看羋承牧的阴晴不定脸色。“屈小姐曾来羋府求助，那时大夫人她们怕你知道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便以您的名义向屈府退婚。据说退婚后屈小姐便带着屈少爷离开了宪州。”

听着义山的一番话，羋承牧的胸口仿佛被万箭穿心，垂在一边的手也不由地握紧，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猛的栽倒在地，喉头涌上一股腥味，硬是吐出一口鲜血。羋承牧伸手擦了一下嘴角，他的手背颤了颤。

义山大惊，上前扶起羋承牧，担忧道:“公子！我去找莘大夫来。”

说完，义山头也不回的出了厢房。

羋承牧一言不发的坐在她坐过的位置。

不消片刻，义山便请了神医莘徊聿来，莘徊聿急得满头大汗，让义山扶他回房，羋承牧任由他两摆弄，仰躺在床上，也不说话。

莘徊聿把完脉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写下药方，让义山去煎药。

“玄英，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你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你知不知道？”莘徊聿抬眸望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斥责。

“阿聿，我找到她了。”羋承牧似自言自语般淡然开口。

莘徊聿怔了怔，他自然知道她是谁。

羋承牧接着道:“我本以为，三年前是她弃我而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当年我离开宪州治病，她家里发生了变故，她求到我府上，是母亲向她提了退亲。”

莘徊聿皱眉:“玄英，你毕竟要跟佟小姐成亲了，你们已经不可能了。”

“我在药谷待了三年，这三年我一直寻找她的踪迹，如今她近在眼前，阿聿，换了是你，你舍得放弃吗？”

莘徊聿无言以对。

羋承牧喝了药，洗漱完毕已近丑时。

黎明破晓，屈锦便起床，趁着天还没有大亮回了一趟她和弟弟的住处，推开小屋的木门，屋里目光所及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张床，还有一个由木板搭成的简易床。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与屈锦眉目间有四分神似，似是听到开门的声音，悠悠转醒，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姐姐，你回来了。”屈则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因为生病，并没有同龄人的活泼健壮。

屈锦笑了笑，在床边坐下，伸手揉了揉屈则的头发道:“姐姐昨天不在，小则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昨天贾政大哥还给我带了核桃酥。”屈则说着从床头的柜子上拿来一包用油纸包着的核桃酥，给屈锦递了过去。

“姐姐，你吃。”

屈锦眼眶一酸，推回他的手道:“姐姐这两日在一家大户人家做工，不缺这些吃食，小则吃吧。”

自顾自倒了两杯白水，一杯放在屈则手边，一杯自己端起来喝了口。

屈则固执地举着手，“姐姐不吃我不吃。”

屈锦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眼屈则，又看了眼那几块核桃酥，才伸出手来拈起一块，咬了一口，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小则，现在可以吃了。”

屈则看姐姐吃了，咧嘴一笑，拿起一块核桃酥吃起来。

“小则，好吃吗？

屈则使劲地点头:“好吃。

屈锦伸手摸着他的头，神色略略带着一丝疼惜，说道，“等姐姐有银子了，一定天天买给你吃。”

屈则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