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降宙

林更久清醒时，入目便是一片黑暗。这片黑暗中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半分光亮，似乎谁要将人永远地销声匿迹一般，林更久却并不感觉慌乱，他回想起了无数个待在仙学域中的日子，鹤宗藏在某座幻化出的山林之中沉睡，除了在另一侧看书的吴歆之外，就如在无人之境。此时的他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那时候，他和吴歆或对坐两头，或背对背各自读书，静默无声，却怡然自得，一股浑然天成的默契。

林更久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地前行着，他心中大抵有数，此刻他仍在阵法之中，只是他八成是封死在最底下的那一层，这是阵法的基础，也是一个死胡同，一般人入了此地就上天无用，入地无门，只能日日枯坐，最后精神化为阵法的营养。

他忽然想到了白敬亭和吴映洁，他自己的本命剑将他们二人送出，若是成功便能直接出去，若是阵法更强大些顾忌会落到最外层，那里大约也同这里一般境况，不过很易被人寻到，无论是老师还是何撒两位都有能力找到他们，这样想着他心中安定了几分。

如今本命剑不在身边，他也暂时没有工具能帮自己逃出，只能四处走动，摸索规律。

他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时与甄麟泽酣战之时，因为少一把趁手的武器多少有些不便，甄麟泽的路数也并不限于魔法域，他的魔法本身就包含着一些违背规则的能量，自己一个不备便落了下风，可林更久也有些自己的打算，干脆就将计就计，直到最后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阵法的最底层。

此阵自然可从外头破，但却不能让其翻天覆地，救回那些死于阵中的魔法天赋者。

只有从最基本的底层内外夹击，才可彻底颠覆。

只可惜此事他也是偶然得知，还未来得及告知白敬亭和吴映洁便变成如今境况。不过林更久相信他和老师鹤宗的默契。

林更久继续摸索着，本命剑的离开让他无法做出什么突破，除非找到阵眼所在才有可能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到达第二层。

……

而另一头阵外，魏家、王家等世家都已经找到了阵法的入口，正由何撒带人围在外头，他们已经进行了第一波攻击，正在进行修整，并非何撒无法闯入阵法，只是他们此行并不止是闯阵，更重要的应当是破阵。第一波的攻击是试探，而后他们自会在此基础上排兵布阵，想法寻到突破口。

作为历史法师和未来巫师，他们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一个小问题，而是要事关大局。

白敬亭和吴映洁此时并没有同他们一起，他们还待在神山居，并非他们不想帮忙，而是，他们的首要任务当是吴歆，而非破阵。破阵已有这些人，目前来说并不少他们这两个。

他们要解决地应当是怎样将姐姐从阵法中带出来。

在第一波攻击结束后，白敬亭和吴映洁已经收到了甄麒带来的消息，吴歆不在别处，正是被锁在这阵中。甄麒并没有透露出确切地点，只说这阵法复杂，层层叠叠，具体的地方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白敬亭和吴映洁都知道或许甄麒是真的探查不到，但也或许只是因为不想全盘抖出。

罢了，原本就是与虎谋皮，预期本就不过如此。

他们二人也并不觉得多失望，鹤宗听了这话之后，没有什么反应，然而他细细思索一番，心中便有了数。

“层层叠叠……”鹤宗反复琢磨着这几句话，然后终于大笑几声，“原来玄妙之处在此！”

白敬亭和吴映洁面面相觑，同时望向他。

鹤宗这才敛了笑容，作出一副稳重的样子道：“我带你们出来之前，你们待在什么地方？”

白敬亭看向他，道：“一个寂静无声，漆黑无色的地方。”鹤宗点点头，看着他们：“你们是怎么到达那个地方的？”

吴映洁立刻答道：“不知道。只知道，甄麟泽出现时，大哥将自己的本命剑抛出，随后周围景物就变了，我们就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鹤宗笑了，语气中有些赞赏：“他竟然误打误撞将你们塞到了阵法最外层中，虽说没有将你们救出阵法，但也算是真的找到了症结所在。”

真不愧是我的大徒弟！鹤宗面上不显，吴映洁却瞧出了他的骄傲神情。

看来老师对大哥十分满意。吴映洁转头看向白敬亭，跟他打秘语。白敬亭瞬间懂了她的意思，接着问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鹤宗这才道：“这阵法的奥秘恐怕不止是其中藏匿的禁术，最大的秘密应当是层叠的空间。你们待得地方便是一处，只不过那一处，什么都没有。所以才呈现出那副样子，就像是东方上古传说里的混沌状态，在那里自然而然五感尽失。有趣的是，慌乱之中更久并未将你们成功送出，反而将你们带到了最外的一层，因此我要找到你们并且救出你们再容易不过了。”

鹤宗“我说这是症结所在，是因为想要破阵，必须了解阵法的这个特点。若是只从外头莽撞进行，必然是以卵击石，白送人头。甄家那小子甚至不必动手，只用将人封进阵法中的某一混沌空间中便已经成功大半。而送进阵法的人，若是无人救出，便会渐渐成为空间的养分，久而久之便也就无声无息了。”

鹤宗“万物生于混沌，也归于混沌。这个阵法自可生生不息。”

吴映洁一脸惊愕，忙道：

吴映洁“若是如此，那大哥……”

是死了还是同他们一样落入了某个混沌之中？

鹤宗安抚道：

鹤宗“不用担心。自你们拜我为师起，身上便有了我的标记，虽说不是GPS系统那样……噢……对，那是一种可以知道人在哪的东西。但是你们遇到危险我是会有感知的。”

鹤宗“更久此刻生命无忧，应当正在四处寻找方法呢。”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

鹤宗“若是本命剑在他身旁，他必有方法。”

白敬亭“那他的剑是否已经回到他身边？”

白敬亭问道，自他们到了那最外层混沌之中时，就没有看到林更久的本命剑了。

鹤宗摇摇头：“恐怕不在，若是在，我多少能接收到他的消息。”他说着，伸手掐算了一番，随即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平静道，“莫要担心，那把剑会回到主人身边的。”

吴映洁还想再问，却见鹤宗摆摆手道：“走吧，破阵。吴歆也在其中某个空间，只是是第几层就不得而知了。这阵法，越往下，越难逃脱，也越难寻人。”

“我们也该去助大家一臂之力了。”说罢，他一挥手，白敬亭和吴映洁顿时感觉身上起了什么变化，吴映洁低头一看，发现他们二人穿着竟起了变化，竟是换成了与鹤宗同样风格的修仙域古装风格。两人身上皆是一身白衣，绣着祥云和白鹤，一看就是成对的衣服。

鹤宗摸了摸下巴，一副深沉的样子。

“挺配。”他面无表情故作严肃地调侃了一下二人，随即，便雷厉风行带着两人出发了。

……

林更久在混沌中走了许久，终于察觉到了些许不同的地方。他抬头感受着周身的一切，明显感觉死寂之中有几分不同于前面地方的不同。

这是阵眼。林更久心中有些肯定，无论是他修的术法，还是修仙域的仙门阵术，亦或者是魔法阵，都有阵眼。而这些阵眼自然有异曲同工之处。此时他站立的这片地方，似乎……有更多的能量和声响，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牵引着自己。周身一片混沌，那么这里便会是最先爆炸产生能量的地方。

林更久的心中终于有了几分笑意，旋即，他淡定下来，衣袍一揽，席地而坐，手势变换，开始运功，琢磨破阵之法。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上方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相同的能量涌动，是老师？！林更久心中涌起几分激动，接着，却迅速淡定下来。

不对，不是老师。若是老师当不止是这般感受，自己修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些适合自身的术法而已，而老师修习庞杂，时空不同，族类不同，与自己亦有许多不同。林更久否认了是鹤宗的想法，然而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与自己相同的，只有吴歆！

她在此处？！她也在阵法之中？

林更久几乎无法再坐定，他心绪繁杂，良久，他干脆站起身来，暂时放下自己心中的琢磨，想要探寻吴歆所在的方向。可他非常清楚，这片混沌之中只有自己一人。

不在这一层，或许？在另外的层次？

这样想着，他心中惊喜和苦恼交杂。吴歆聪颖非常，可术法修习上和他终究有些差异，自己钻研阵法稍多于她，才能想出其中的突破口，她若是想不出这些，恐怕只能受困。更糟糕的是，自己现在也没有办法，连让她知道自己也在此处都没有办法。

他正苦恼之际，突然感觉到脚下好像是要蹿出了什么东西，势如破竹，划破了黑暗。

林更久睁大眼睛，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终于看到了除了黑暗之外的颜色……

那是他的本命剑——降宙！

直到剑落到他手上的时候，他还有些难以置信，这把剑似乎有所不同了，原本纯白的剑身此刻被注入了某些其他的色彩，剑柄上依旧是盘旋的白鹤和祥云，而剑刃上却隐隐闪着墨蓝近黑的光芒……这把剑似乎更加强悍了。

林更久听到了耳边响起了陌生却古老的声音，似乎是来自不知道多久之前似的。

江天“鸿蒙未开混沌未判，此时境况，降宙可助你破阵，我们二人已将此剑又锻造了一番，你尽快熟悉继续破阵，早些助此界规则归位。”

林更久“谢前辈！不知……如何称呼？”

林更久心中多少有些猜测，能这番助他，还能锻造他的本命剑的八成是老师总提起的左先生了。

而正当他静静等待回答时，却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不近，似乎不是在同他讲话只是在随口嘟囔，声音里还透着几分少年气。

左先“你不姓谢，更不姓江，应该姓气才对，气死我的气！”

那少年的声音似乎有着几分怒气。

林更久：……

他在心中擦了擦汗，这两个前辈知不知道自己还开着传音啊？

显然，还是有人记得他的存在的，他只听到刚开始那个声音说道：“我姓江。”声音刚落，便切断了传音。

四周重归死寂，林更久才愕然瞪大眼，想起老师的话，降宙的最重要的一块材质来自于一把上古宝剑，而那把剑的主人正是姓江。

……

（后面这部分是对之前提到小左大师在仙学域的一个呼应，他可能还会出来一回，他们两个角色最初出现于《魄魄：白明星和吴助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