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在人间

帝都长安·紫轩斋

这是坐落在朱雀大街的一栋奢华建筑，夜已深，今晚的云层十分厚重，黑压压一大片，令人完全看不到月亮的存在，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尽管如此，仍然能够时不时听到男人的大笑和女子矫吟的声音从窗中飘出，室内的香炉不知疲倦的燃烧着身体里的草药，觥筹交错之间，那冒出的白烟和酒精引得人们的头都昏昏沉沉的，和所有的风月场所一样，一样的奢靡，一样的让人沉醉。

在那紫轩斋走道的尽头有一房间，与其他房间的嘈杂截然不同，这件房间安静的出奇，狄仁杰坐在正中央的桌子前面，一小口一小口的挫饮着杯中的液体，他身边的桌子上堆满了水果，那王都密探李元芳则在趴在桌子上上大快朵颐，咀嚼的声音大的出奇，可狄仁杰似乎早就习惯了，犹如未闻。

“狄大人今日光临，不会是把我这当成给下属食堂了吧？”

狄仁杰闻声望去，房间的门不知道何时开启，明世隐搂着杨玉环的纤腰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看到狄仁杰，杨玉环脱离了明世隐的怀抱，对着他行礼道：

“大人万福金安。”

狄仁杰撇了她一眼，又对着明世隐淡淡地道：“明大人倒是好定力，联军都快打到潼关了，却仍在这风月场中饮酒作乐。莫不是未曾听闻‘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道理？”

狄仁杰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怒火，他二人均为大唐重臣，如今国难当头，又怎能如此懈怠？

“呵呵。”

听到狄仁杰这么说，明世隐倒是不以为然，对着杨玉环吩咐道：“今日大人大驾光临，好酒自然要配贵客，去将那陛下御赐的大内陈酿拿来，今日定当不醉不归。”

杨玉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朝着几人微微行礼后就静悄悄地从房里退了出去，狄仁杰微微皱眉，还是没有说什么，等那房门完全关上，明世隐才开口道：“狄大人今日光临我紫轩斋，有何贵干？”

“你帮我把元芳救出，我还未曾当面致谢...”狄仁杰虚咪着眼睛，说道。

“何必致谢，元芳这是为国窃取情报可是大功一件，救他也是举手之劳。”明世隐笑笑。

确实，若不是元芳在联军发起大规模进攻以前将情报送回长安，恐怕早已损失惨重，连防守潼关的兵力可能都不够。

“狄大人光顾着说我，倒是自己定力也不错啊，既然已经兵临潼关，却还在这喝酒？”

“我十日以前便已经将原雁门守军调往潼关了，如今潼关虽有太古魔导姜子牙大人坐镇，但是依旧难说...”狄仁杰摇摇头，叹了口气。

“雁门守军啊……”

明世隐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思考着什么，突然，他开口道：“是那个早年被废黜的皇子李信？”

当年是他收养的那个孩子，原先只打算当作培养手下的死士，但在他知道那孩子的身世以及他身上的力量以后，他还是绝对让他远离帝都

狄仁杰点点头，“正是。”

“你就不怕他投敌作乱？狄大人这般自信...”

“不可能。”

还未等明世隐说完，就被狄仁杰打断，“无论他如何不择手段，复仇心切，都不可能通敌叛国。”

听得狄仁杰这般肯定，明世隐有些疑惑：“为何？”

“为何？”狄仁杰轻笑出声，自问自答道。

“就因为他姓李。”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他的国家，他的土地，他的子民，他又真的舍得，让那些本就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们雪上加霜吗？

倘若他真的投敌叛国，恐怕也无颜面对那九泉之下的父亲吧？

窗外一阵风呼啸而过，明世隐的长发飞扬，他起身，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

“有意思...”

“咚，咚，咚...”

一阵阵厚重的的钟声响起，一共十二下，那是永安钟的声音。

“陛下在聚集将领了，狄大人也该过去了吧？”明世隐又恢复成一开始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对着狄仁杰提醒道，他知道这些日子不良人也早已归入大理寺麾下，如今又是兵部尚书，也是深得女帝看中。

“明大人...”

“观天象此战凶吉如何？”

明世隐转过头来，默默看着狄仁杰，良久，他才开口问道：“巫卜之言，大人当真在意？”

“呵。”

狄仁杰嘴角微微上扬，“明大人怕是说笑了...”

“全靠巫卜之言，才救回元芳。”

明世隐收起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转过头背对着狄仁杰，留下一句话；

“尚有变数。”

狄仁杰沉默，潼关失陷几乎已经是时间的问题，帝都陷落事小，只是长安城中除了军队将士以外，尚有十万平民，这是汉人血脉的火种，如何保全他们，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他无法，也不忍心让那些无辜的人们，走上那最残酷的刑场。

“若能启动方舟，问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吧。”狄仁杰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可是方舟乃是上古神器，想要启动它需要庞大的魔道之力，就目前而言，尚未发现有合适的人选。

“放心吧，狄大人。”明世隐朗声道。

“天佑大唐；”

“国祚绵长。”

狄仁杰闻言，愣了愣，笑着放下酒杯，“好一个天佑大唐...”

说罢，他起身，拉着李元芳，对着明世隐抱拳道：“多谢明大人款待，告辞。”

明世隐依旧没有回头的打算，站在阳台前面负手而立。

“慢走，不送。”

房门缓缓关上，明世隐站在房间中央扶手而立，原先厚重云彩已经散开，一轮弯月挂在上空，紫轩斋在城里算是一定比较高的建筑物，在这间房里，正好能将长安城一览无遗，那苍白的月光照耀着城里那些建筑物，重楼倚靠着城隅，打更的守夜人一声一声地敲着手中的锣鼓，地上是尚未化开的积雪，晚风拂过他的脸颊，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祥和，让人顿生一种心安的感觉。

“真是好大的雪啊。”

“来年...应该是个丰收的好年吧？”明世隐看着那些房顶的积雪，轻声喃喃。

可是这样美景，马上就要化为乌有了吧？

十万，十万长安城居民，竟无一人脱逃。

明世隐苦笑，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被无数人视为圣地的长安，被战火蹂躏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天佑大唐，国祚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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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前脚刚踏出房门，便与拿着酒坛的杨玉环碰了个照面。

“大人慢走。”杨玉环微微行礼。

狄仁杰点点头，拉着元芳就往外走。

“大人...”

杨玉环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引得狄仁杰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有事？”

“大人...”

杨玉环酝酿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

“商女亦知亡国恨...”

“此恨无关风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