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别姬随君意

新来的美人款款而入，敛襟行礼：“昭君有幸见得天颜。”

是她，王昭君，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难道她也被拖下水了？不应该啊，武则天并没有跟他提起整个计划里的这一环，难道说计划有变？还是说对方早有预料？

身陷这般泥潭之中，他最不希望让他身边的人受到牵连，所以才没有将与武后碰面的事告诉韩信，更不用说王昭君。

无数种可能浮现在李白心头，让原本沉默的他变了脸色。

“哈哈哈，免礼免礼，早听闻雪仙子盛世美颜，今日一见果真没有愧对仙子之名。”高宗大笑，双眼时不时在昭君曼妙的娇躯上游走着，眼里尽是淫秽的目光。

大陆有四美，长安城占两个，一个绝世舞姬貂蝉，另一个则是冰天雪女王昭君，而如今，貂蝉被吕布抱得美人归，只剩下昭君一人，因此大众的目光多聚焦于她，她二人一个魅惑天成，一个清丽动人，一个是勾人的妖精，一个是跌入凡尘的仙子，所以昭君也渐渐多出一个仙子的称号。

“昭君谢过陛下。”

昭君面带微笑，微微弯腰，对着高宗行了个礼，看都没有看李白一眼。

李白紧握住搭在大腿上的手，开口道：“陛下应当知晓，貂蝉才是第一舞姬，何故不请她来？”

“哎，李卿有所不知啊，貂蝉如今被吕布抱的美人归，那战神可不是朕能惹的啊。”高宗有些惋惜地说，不过立马正色道，“再说，朕觉得，雪仙子定能压她一头，是吧？”说完，还对着昭君微微一笑。

“都退下都退下，今日仙子驾临，怎么能让这些胭脂俗粉脏了玉趾？”高宗将场中原先跳舞的美人全都打发走，只剩下几个乐师。

“不知陛下打算看哪一出？”昭君走到大殿中央，问高宗。

“不知仙子可曾听闻《霸王别姬》？”高宗笑眯眯地看着昭君。

霸王别姬？话音刚落下，便引得昭君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撇了李白一眼，却看到李白也在看着她，很显然这是敲山镇虎。

“这是自然。”昭君回应道，说着，手中魔道之力凝聚，弗过那长发，湖蓝色瞬间变成乌黑，如此一看，倒是多了几分英气。

“乐师呢？奏乐，奏乐！”

霸王别姬的名头谁没听说过，一代枭雄的就此陨落，人纵有万般能耐，可这天都不帮他，又能奈之若何？显然高宗已经知晓他对她的心意，特意通过她的口唱给他听。就是想告诉他，若是再不知好歹的话，他也只能落得跟那霸王一样的下场，美人丧命，乌江自刎。

伴随着音乐的响起，这是《霸王别姬》里的最后一段，也是最经典的一段——兵败垓下，在穷途末路之下，那霸王竟让自己的妃子跟随敌方主帅。这是在试探他吧？李白苦笑，伶人唱的字字句句，深入他心。

伶人接着以霸王的语气念白：“虞啊，想孤出兵以来，大小几十余战，未尝败北，今日十面埋伏，困在垓下，粮草俱尽，又无救兵——哎呀！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期了。”

“哈哈，两位爱卿别光顾着看啊，这酒怎么没人喝啊。来来来，继续啊？”高宗一边击掌一边招呼着。

而王大却笑着摆摆手，“老臣身体不好了啊，酒后乱性，这是老臣最不敢的啊。”

高宗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这般绝世歌舞面前爱卿都喝不下去吗？看来定是这陪酒的美人太无用了……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带刀侍卫进入，托起那王大身边的美人。

李白瞳孔微缩，这不是平日里宫中的侍卫！

那美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出帘外，一生惨叫过后，那侍卫带着方才那美人的头颅进来，丢在地上，那容颜栩栩如生，却写满了恐惧。

高宗举杯看相李白：“请？”

李白身边那舞姬暗中拉紧了他的衣袖，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到了。

李白叹了口气，举起金樽，向高宗示意，在一饮而尽。

“看来剑仙对女人还是心软啊？”高宗面带深意地看着李白。

李白不置可否的笑笑，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回应帝君的劝酒。隔壁那舞姬看着李白那不算宽阔的背影，竟然能让他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仿佛只要他在，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

反观王大那边，无论换多少美人，无论那美人怎么劝，王大都无动于衷。

地上的人头越来越多，触目惊心。

殿中的虞姬依旧唱着：“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再听军情报如何。”

昭君边舞，边走到李白面前，递上一杯酒。李白茫然地接过，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着，一股浓郁的杀意在他心中凝聚。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可是...还没到时候...他必须忍耐。

李白依旧面沉如水，高宗感到深深地挫败，他没想到这个人如此能忍。

接下来就是那段著名的剑舞。琵琶声一转，从凄婉低回转为急切，旁边乐师檀板加急、鼓声渐密。昭君足尖一顿，也忽然收敛了柔媚轻盈的舞姿，拈着一尺多长的簪子，纵横而舞——那是剑之舞，姿态优美，洒脱舒展。那种凛然之美，震慑了满殿的人。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个美人了，高宗不耐烦的挥挥手，“下一个。”

“报...已经...已经没人了。”

“不，”高宗笑道，眼中满是阴毒，指着昭君，“那还有一个。”

昭君心领神会，端着一杯酒，边舞边走到自家大哥面前，可王大依旧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她是你妹妹啊！

李白只觉得一股热血从他脚跟一路冲上脑门，一股怒火充斥着全身，关节碰撞发出的声音不断从他手中发出。

高宗眼中的阴毒之色更甚：“来人....”

剑舞到了极处，满殿只见白衣闪动，游走无方。遥想当时垓下之围，十面埋伏，那个女子怀着心死之心在中军帐下持剑而舞，曼声做歌——十年征战，十年相伴，到最后看破这红尘债孽，彼此相互拖欠，不过是三生未了的缘。这一剑之后，便斩断今生所有的牵绊。

看着靠近的侍卫，那饰演霸王的伶人惊魂未定，却依旧唱出了那句千古绝唱：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那一瞬，那少年如遭雷击，一滴眼泪竟夺眶而出，滴入酒杯，消失不见。

昭君默默看着李白，却是微微一笑，两行清泪无声地划过脸颊，对着越靠越近的侍卫犹如未闻，执剑起舞，曼声道：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声？”

侍卫拔剑出鞘，对着昭君的玉颈刺去。

昭君笑着闭上双眼，再无留恋之意。

那是铁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侍卫的头颅随着那折断的剑尖一齐，掉落在大殿中央。

灯芯中橙红色的火焰妖娆而舞，映照着青莲剑上泠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