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龙游浅水滩

青鸾殿位于禁城的中心，原先是高祖皇帝起居的场所，在其驾崩以后，便成了历代帝王接待贵客的地方，经过几百年的精心布置与经营，此殿的装饰精美绝伦，庭前种满了来自天山深处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们在植株间梳理着羽毛，殿内丝竹悦耳，歌舞升平，一行行美人跳着一支支舞曲，靓丽的珠宝光芒四射，尤为刺眼。

一切都是这片大地上最奢靡的样子。

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笔挺地坐在大殿当中，已经快半天了，这个少年依旧垂目而坐，似乎对身旁的歌舞没有任何兴趣。

旋舞中，领舞的宫廷舞姬用余光撇了少年一眼———真是的，这样一个清秀少年怎么跟个瞎子一样，给他跳舞真是对牛弹琴！

想归想，舞姬还是按照音调来了个极高难度的回旋，跳了这么久舞，也感觉有些累了，下去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可就是这么一分神，她的脚踝一扭，身体失去平衡，啊的一声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少年猛地一拍身边的檀木木案，木案顺势飞出，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快要摔倒的舞姬。

“哈哈，好身手，李卿身手果然了得！”在那一刻，忽然听到有人鼓掌。顺着声音望去，有两人从神龙殿径直走来，前面的是大唐的高宗，而身后的便是当朝宰相，也就是昭君的大哥。

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哈哈哈，免礼免礼，”高宗呵呵一笑，在主座上坐下，“朕近日事务繁多，有劳爱卿久等，只是不知道这些下人侍奉得可还合意？”

李白点头，“颇佳。”

“哎，自古英雄配美人，这些年李卿怕是见遍了天下的绝世歌舞，这些胭脂俗粉哪里能入眼呢？不过朕这里有个好东西可是外面没有的。”

高宗拍了拍手，有内侍鱼贯上前，将肩上扛着的东西一一放下。“这是十年秘制的大内陈酿，绝不轻易赐予外臣，今日朕可要与李卿不醉不休啊！”

“多谢陛下。”李白眼神微动，恭敬地回应道。

“王卿也一起来吧。”高宗朝着宰相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内侍们拍开封泥，殿内顿时酒香四溢，艳丽的宫女们列队而上，娇柔地倚靠在三人身侧，用纤细的手将酒倒入金樽，摆到三人面前。方才领舞的舞姬对少年充满了好奇，一有机会便捧着金樽，坐到李白身侧。

“请！”高宗率先端起金樽，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对李白微微一笑。李白不动声色地拿起金樽，一饮而尽，再将金樽反过来，向高宗示意。

“好酒量！”高宗大笑道，却又立马压低声音问，“不怕朕赐的是毒酒么？”

“为陛下，万死不辞。”李白微微一笑。

“哈哈，说得好！”高宗再度大笑，“你这般将才与习武之才不知道多少年才出一个，朕怎舍得自毁名剑？”

“来人，把东西赐予李卿。”高宗挥手，旋即一个宫女端着一个盒子出现在李白面前。盒子里放着的那东西，竟是虎符？

那是青铜合金做的符令，分成两块，右半存于朝廷，左半发给统兵将帅。一旦帝君要更换统帅，或者调兵遣将之时，需要派使者持右半的虎符前去军队，和统率手中的左半虎符相命，两半勘合验真，指令才能生效。

如今高宗将这给他，什么意思？

“李卿应该有听韩卿说吧？今日凤翔城叛乱一事。”高宗问。

“确有耳闻。”李白点头。

“哎，叛乱平定就是了，只是朕恐百姓受罪，社稷不稳啊…”

李白皱眉，沉默地看着他。

“朕希望爱卿可以直捣黄龙，一举将那些乱臣贼子们一并根除！”高宗眼中有了狂热之色。

根除？若是不改变排外的政策，那又能如何根除？如今外部魔种攻势愈发强烈，长城方面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再不增援，被破也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现在要是先解决大唐内部的矛盾，那将无法对长城进行增援。再是这样下去，大唐的江山恐怕再无其他希望。

可如今高宗却希望发动内乱以巩固自身统治，自己若是答应，那无异于葬送大唐。可是他清楚，以帝君的作风，决定的事情，将很难改变。

“承蒙陛下厚爱，恕臣难以从命。”李白抱拳，

“噢？”帝君眉头微皱，显然是有些不高兴，“这是为何？”

“家师有一遗愿，他希望微臣能够封剑于竹，安享盛世。”

“原来如此。”高宗大笑道，只是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气。“王卿啊，你二弟收了个好徒弟啊！”

宰相也是呵呵地笑着，意味不明地看着李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李卿有这般孝心，那朕也不好勉强，来！喝酒！”高宗依旧大笑着，不断劝着酒。

酒过三巡，高宗喝得最是尽兴，他放下金樽，开口问李白：“李卿龙潜于渊多年，可曾欣赏过水袖？”

“臣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这些。”李白回道。

“美酒当前，自然要与绝世歌舞相配，正好李卿未曾听说过，那朕就带你开开眼。”

不等再说什么，高宗忽地抬起手，击掌“传。”

那一声“传”被侍立在外的内侍们一层层地传出去，萦绕在梁间，在深远的宫殿内激起了重重的回音——当最后一声“传”消失的时候，传来了帘幕被一层层拂开的声音，裙裾悉数地拖拽过玉石地面。有人应声而入。

乌云聚拢，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廊上宫灯第次点燃。李白依稀能从那帘子中看到一道披着长发的曼妙倩影。

左右两边的侍女，缓缓卷起帘子，那美人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当那帘子被完全卷起时，李白拿着金樽的手猛地用力，死死抓住手中的金樽。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