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不见梦长安

“大猫，这次的对手可不比以前啊，有把握吗？”

公孙离有些担忧地看着身边的少年。少年叫裴擒虎，几个月前从长城回来，之后她受到首领的指示，拉着他加入了自己这名为饶天的组织，这些日子下来，虎也跟她出了不少任务，虽然过程有时候有些惊险，但都好在并无大碍。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就是青莲剑仙。用首领的话来说，就是替天后试试水。

“嘿嘿，放心吧，就只是试试水，更何况还有首领帮俺，十拿九稳了。”虎一边说，一边朝着墙快速打出两拳，强大的力道让墙上顿时冒出几条裂缝。

“这...好吧。”公孙离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擦拭着法器的明世隐，显得有些担忧，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将自己所想掩埋。

“别说话。”一直沉默的明世隐突然开口，令得两人一惊，赶忙盯着他，等待他下一步发言。

只见他缓缓闭上双眼，手上的法器却极速旋转起来，突然，他睁开双眼，抬头看向那天边的一轮残月。

“来了...”

此时的李白正朝着皇城的方向快速前行着。清冷的月光洒满了长安城里的亭台楼阁，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孤清的月夜中，一丝丝细小的白从天空上飘落。长安的雪没有塞外的苍茫之感，也没有江南的柔软，它只是很安静的，从苍穹之上飘落。李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伸手，任那半透明的冰晶飘落在他掌心，然后缓缓融化，直至虚无。

“下雪了...”

李白喃喃，将目光投向皇城处。银白色的瓦片美的让人有些恍惚，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月光的月白还是细雪的雪白。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与父亲和母亲一起，在小舟之中见过这样的雪，这样干净的雪，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也颇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之感。李白这样想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出一个弧度。

多年的漂泊生活除了给他带来无尽的阅历以外，还让他见到了无数美景，他见过大漠孤烟，也见过洛阳牡丹，还见过江南细雨...只是这些，似乎都比不上一朵家乡落下的雪花。

“回不去了。”

是啊，那些都回不去了，那些他所爱之人，那些爱他之人，大都已经消失在风里了啊。

但现皇城影不见梦长安

而自己呢？自己几时才能享受这大唐盛世，自己又能与谁享受这盛世大唐？

这时，一道黑影掠出，向李白狠狠扑过去，青莲剑即刻飞出，与那黑影狠狠撞在一起。

“谁？”李白收回青莲剑，看向那黑影。

“吼！”

一道嘹亮的虎啸冲天而起，黑影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型，李白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老虎，一只橙色毛发的老虎。

老虎？什么玩意？长安城里还有老虎？

只是没等李白反应过来，另一道黑影从他身后跃起，他刚回首，几枚有些锋利的飞镖自那人手中飞出，其目标很显然就是李白。

刚将那飞行物尽数挡下，他身后的老虎又一次发动进攻，不要命一般撞向李白，硬生生将他从房顶撞到房前的一片空地上。

强大的力道令李白的小腹有些疼痛，刚欲抬头，却发现脚底下有些不对头，一抬脚，一黑一白两颗棋子静静躺在地上。

李白一惊，将速度施展到极致，立马脱离出这块地方，当他后脚刚离地，一层黑色的结界自那两颗棋子发出，无论它扩散的有多么快，但仍然追不上李白的速度。

“困兽之斗。”不远处，那个名叫奕星的少年变把玩着棋子，边看着这边的李白。

李白起身，环顾四周，寻找着那只老虎跟另一道黑影，只是这两人跟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失踪了。

“得手了！”

李白抬头，方才那两人竟朝着他的头顶袭来。

但是与虎预料的不一样，李白非但没有慌张，嘴角反而扬起一丝微笑。

就在虎即将抓住李白的头顶时，他的身形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天而降的五道凌厉剑气。

剑气带着凌厉的杀气，朝着两人扑去，在这五道剑气中，他再度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气息，犹如几个月前的长城一般。

跑不掉了吧？虎这样想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栽在剑仙手里，不算丢脸。

兄弟，长官。自己都没能留住。迄今所有人生都大写着失败啊。

废柴而已，死了就死了。

但是...老姐，她不应该倒在这种地方啊。

这样想着，虎一把将身边的人推开老远，企图一个人承受这五道剑锋。

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剑气在碰到他的前一秒便消散殆尽，只是强大的力道依旧震断了虎的一缕头发。

黑袍人的黑袍被强大的剑气撕破，一双兔子耳朵从那人头顶的黑帽窜出。其样貌赫然就是公孙离。看到黑衣人真容，李白眉头轻挑，也没有太惊讶的样子，显然是早有预料。

“天后若是再打算看下去，貌似对下人有些不负责任吧？”长剑停在虎心口处，李白的身型再度浮现，偏头看向街道的阴暗处。

“啪，啪，啪。”

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从街道传来，不一会三道人影缓缓走出，两女一男，中间一身黄袍，眉宇间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的女子，就是武则天。身边是一位少年与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显然是之前见过的杨玉环。

“果然还是英雄出少年，李卿这青莲剑歌，试问天下，谁人能匹？”武后面带笑容，看着李白。

“天后万福金安。”李白也不敢怠慢，赶紧行礼，杨玉环能感觉到李白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但却没有太大波动，显然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果然，还是小瞧这位大人了啊，杨玉环苦笑道。

“免礼。”武后挥挥手，“你们先退下吧，我与李卿有话要说。”

“是。”呼吸间，五道人影瞬间消失，只是李白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依旧在附近徘徊着，看得出，自己若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们立即就会出手将自己斩杀。

“这些人跟李卿相比还是差远了啊。”武后依旧面带微笑。

“天后过奖。”李白抱拳，这种套话，这些年他听得多了去了。

“若是十二年前没有那次变故的话，你应当也是寡人麾下的一员大将了吧。”武则天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下着小雪的天空。

十二年前，她竟然提到了十二年前。十二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那几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武后接着说道：“我这次找你，是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机会？李白猛然抬头，盯着武则天的背影，什么机会？不对，等等，为什么武则天要帮自己，建立尧天，培养木兰，训练新军，这些武后暗中做的事情他知道不少，种种迹象都告诉他武后是个野心家，怎么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

“别担心，我这样做同样是在帮我自己。”武后转过身来看这着李白。

“我希望你能帮我...”

武则天的眸子依旧如以往一般平淡，但这一次，在那眼眸深处，李白却能感受到一股风暴般的力量，令他下意识感到战栗，有些退缩之意。

狼子野心？这样形容合适吗？

李白不知道，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她打开城府的大门。

“弑君！”

弑君。李白瞳孔骤缩，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当即下跪。

“恕在下难以从命！”

“知道吗，寡人是赏识你才给你这样一个机会。换个人来也是一样的。”武后对这个回答早有准备，也没有太大波动。“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寡人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李白依旧低着头，保持着原来半跪的姿势，不敢直视武则天。

“而且寡人觉得，你不会拒绝我的...”

“你应当知道，当年帝都“倾国”之乱，王家可是帮凶，杀死先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王昭君自然也是免不了的。”武后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白。

昭君，嫱儿...那个精灵般的女孩在李白脑海中浮现，难道要让她随着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一样的离去吗？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天后想让我...如何帮你？”

“外面冷，不如我们进来再说？”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这次密谈不见于史官笔下，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李白自己知道，在这一瞬，自己继承的不仅仅是青莲剑，还有跟前辈们一样的，一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