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

三章

“客官，您这手伤得这样儿严重，三里外有位神医，您不妨去瞧瞧？”

齐霄低头一看自己手背上已经结痂但是依旧清晰狰狞的伤疤，轻道，“无妨。”

小二还想多劝几句，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只能住口。

齐霄挑了那个靠着阁楼栏杆的位置，想起那时他剃度后第一次见着她。

她问他为何躲着不见她。

他以为不见她就可不动情了。

她问他为何不能渡她。

他连自己都渡不了，如何渡她。

齐霄听着酒馆里吵嚷的人声，忽而又念起她环绕在他身边叽叽呱呱说着平常趣事的日子。

酒馆外，行人忽而步履匆匆起来，嘴里还叫喊着蛇妖什么的。

齐霄抓起剑便飞身而去。

大抵是那些人口中的蛇妖令他过分在意了，大抵是他还在做梦，会是她。

等齐霄顺着微弱的妖气抵达那处，那妖的样子他尚未看个清楚，也足以叫他神魂俱震，他掐诀去雾，揉揉眼睛，要看个清楚。

她还是那个样子，小巧脸蛋，柳眉两道，双眼里的纯善，是那些妄图取他性命的妖魔，怎么仿都仿不来的。

他腿一软，差点儿没站稳。

是她？

是她！

齐霄抬腿干净利落地给了那设阵人一脚，再把他打了个亲娘也认不出的样子，三两下破除了困住她的法障，情不自禁将她搂入怀中，带着哽咽声喊她，“小青……”

小青被吓得不敢动弹。

她原不过是淘气，瞒着师傅悄悄跑了出来，心想着玩玩儿就回去了，哪知路上遇着了几个凡人，硬是要带她去喝酒吃肉，她不肯，怕回晚了师傅责骂，拉扯之下，气得她显出了原形。

哪知那群人里恰巧有个半吊子的收妖师，她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小青感激抱着她的这个男子救了她，正要道谢就被抱了个满怀，又对比着那捉妖师跟他相差无几的装扮，心里料定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只是，只是她为何不推开他，反而迷恋这样的温存。

烈火灼烧皮肤传来的焦肉香引得她食欲大盛，小青垂眼一看，竟是与她相拥之人的脖颈间被火灼伤了。

她惊呼一声。

齐霄只当是弄疼了她，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这才能近距离细细观察她。

她的脸颊瘦的几乎没了肉，眼下青紫的痕迹十分明显，显然是元神不全，勉强支撑人身。

想到这里，齐霄又斜眼瞪了布法阵捉她的人几眼。

小青摇头，指着他的脖颈，“疼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不疼，你相信我，我不疼，”齐霄连连否认，然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你别哭，我真的不疼。”

从前他对她总是傲娇臭屁的样子，失去了她，他简直抓狂，恨自己为何不对她多说些温言软语，叫她难过伤心，今次见了她，他恨不能把心挖出来给她看，以证他对她的万千柔情。

“我是蛇！怎么会哭！”小青反驳，不自觉摸了摸脸颊，果真湿漉漉的。

只是，她哭什么？

小青透过朦胧的泪眼看他，只觉得他与自己梦中的那个白衣少年一般无二。

喀——

小青捂着心口，心肝碎裂的痛感席卷全身。

“怎么了？！怎么了？！”齐霄叠声问着，却又束手无策，他掐诀，将仙气输过去，却被更强劲的力量打了出来。

这力量他一无所知，怕再伤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明……心……湖……”小青断断续续说出这三个字。

齐霄当即脱下外袍给她披上，急急忙忙道，柔声哄着她，“你忍着点，会没事的，有我在。”

他正要御风而行，却被一阵风沙迷了眼，又被一阵劲风击中了脑门儿，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一个罩着黑袍的人，不知是谁，在风沙里搂着那抹碧绿身影，无奈的声音久经不去。

“还是莽莽撞撞的性子，以后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