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
“齐霄，齐霄！”
女子软糯又带着娇嗔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在脑海里扩散开来。
这是他日夜渴求听见的声音，以前的他只觉得这声音聒噪，扰了他的清修，那件事过后，却是怎么求也求不着了。
这样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叫他痛不能忍。
他猛然睁开双眼，即刻从梦里清醒过来，呆坐着发愣，却怎么也抽离不了那样的痛愁感伤。
“凌楚师兄，又梦见那位了？”
齐霄不言。
听惯了小青叫他齐霄，别人再叫他凌楚抑或法海，他倒是不自在起来。
门未闭紧，风窜了进来，使得浑身汗涔涔的齐霄禁不住抖了抖。
“大师兄，自你选择归了仙班，都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也是该放下这儿女情长了吧？”潇湘仙子坐下，面露不忍。
齐霄长叹，后才说到，“她去后，我却不觉她去了，偶见她幻影，我亦欢喜。”
说着他就往榻上最靠近他打坐的地方摸索，什么都没摸着。
齐霄低头看，原本那地方应该有着一串穿着一颗碧绿晶莹珠子，檀木围着做成的手串，现在却是空荡荡。
“我的珠串呢？！”凌楚嘴里念着，把卧榻翻了一遍又一遍，又翻箱倒柜把屋里弄得一地狼藉，嘴里只念着这句话。
潇湘仙子知她劝阻不了，只能在一边看他这如疯似魔般发狂的样子。
九重天上但凡认识凌楚的人，都知道那珠子对他多么重要。
曾有不长眼的，对齐霄手中那串手串里最耀眼的碧绿珠子口出恶言，他便冷着脸，举剑将那人修为劈去大半，让那人赔礼道歉，这才算完。
虽然凌楚也被白帝罚受刑鞭百余下，可他却无半分后悔，只是将那手串放置在不会沾染血渍之处，看着它，眼里盛满了笑意。
此后，无人敢对他的手串置喙。
“没有！”齐霄怒吼，双眼迷离，什么冷静自持，全丢了。
“大师兄……”潇湘仙子看他抱头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这也许是天意如此，在警示你让你放下……”
“什么天意！”凌楚打断她，“前次，我在那法阵里，我告诉她，我惧天命，惧死别，我狠心推开了她，可是，她还是没了命，而今，遑论什么天意！我绝不会让她再离开我！”
“就算把昆仑山翻过来，我也要找到她！”
潇湘听了心一惊。
在她心中，凌楚一向是隐忍而沉稳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叫她惊而敬。
“瞧你这点出息，”白帝迈入屋里，嫌弃溢于言表，“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为个蛇妖，你就成了这个样子，当真是痴儿！”
齐霄深知自己失言，懊恼之余，仍然下定决心要这么做。
他失去过她，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儿念想，无论谁要夺取，他都不会答应。
“你入定时，那珠子忽然异动，我只当是那蛇妖小青回来了，却不想，它竟化作一股轻烟，消散无踪了。”白帝狠狠心，把看到的一切告知了自己的徒弟。
“不可能！”凌楚只觉心脏一滞，呼吸困难。
“你不信，只看床底是否散落了一地的檀木珠子。”
凌楚当即伏地，果然瞧见了床底的檀木，他伸手抓了几个，直愣愣盯着看，认出来了上头小青残余的气息。
“不会的……不会的……”齐霄摇着头喃喃自语，“她说了，要生生世世纠缠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抛下我！”
他把手中的檀木珠子砸向远处，痛哭失声，直到难以呼吸。
潇湘不忍，已经出去。
白帝只能叹息。
“我若自毁元神，是不是也能同她一般。”
这话未落，齐霄果然伸手去抽神骨，打出元神，白帝眼疾手快把齐霄的元神打了回去，将他扶回床上，见他意识尚是清醒着的，看着齐霄挣扎着要起身，也不骂，也不劝，只说，“你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她？”
齐霄忽然不动了。
是了。
他的命是她用命换来的，他没理由不珍惜。
自那之后，凌楚仿佛通悟了一般，不再萎靡，也不再自言自语，好像又变回了千万年前那个冷傲又法力高强的上仙。
可是还是有什么是不一样的了。
他会在夜里买醉，然后一遍一遍喊着两个字。
小青。
白帝在他房门外来回踱步，欲要上前，又只是一甩长袖唉声叹气走了。
一连几回，齐霄也便不出门迎了。
他想梦里多见她几回，可她似乎是恼了他，从此后不再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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