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解脱（下）

　　陡然间，少女缓缓伸出她那如雪般白皙的纤纤细手，温柔地扶起少年不自觉垂下的脸庞。嫩滑的玉指轻轻划过他那逐渐浮现红晕的脸颊，少年只感一阵极其柔嫩的触感顷刻从面部传来，宛若一股清流，潺潺地流淌于全身，逐渐勾动着内心压抑已久的悸动。

　　“学……学姐……”周围的空气仿若凝固了，刘邺辉受宠若惊地凝视着少女近在咫尺的靓丽面容，那股释放而出的悸动感逐渐加重，不再似之前的温和柔缓，而是连同整颗跳动的心脏不断加速到极致，犹如下一刻就会兴奋得如同狂啸的洪水般迸发一般。

　　胆小懦弱的自己，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近距离和学姐互动的一天。尽管这可能已是临近生命的终点站，可他现在感受到的，却只有满满洋溢在四周的幸福感。

　　羞涩的少年面红耳赤地凝望着咫尺之遥的少女，感受着指间传递的柔滑触感，宛若每一下都触及在他的心房一般，拨动着少年敏感的神经。他是多么希望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呐。并非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这般最接近幻想的场景，在顷刻之后即会逝去，只留下一段深切的回忆……

　　“曾经也有个人类，他也对我述说了与你相似的价值观。”少女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转瞬划破了少年沉浸其中的无限遐想。刘邺辉猛然一愣，旋即尴尬地摇了摇头，迫使想入非非的自己清醒过来。

　　“那个人也曾和我说过，喰种与人类等同的情感与罪业……”面对着刘邺辉如梦初醒般地茫然与紧张，柳晓夜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是继续冷冰冰地言说着方才的话，“那个人类是我在童年遇到的，也是他……对我的人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刘邺辉诧异地注视着柳晓夜，原本充溢于脸上的紧张与兴奋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难以置信的错愕。

　　“所以，我对人类也并没有所谓的厌恶或歧视感。相反，很多时候都甚至将他们当成了平等的存在。而只有在捕食的时候，我才会想起他们身为食物的事实，就如同人类对待家禽一般……”少女冷然地凝视着少年脸庞上浮现而出的惊愕的表情，原本没有一丝情感的阴冷语气逐渐涌现出一丝温和。

　　“不过当时我并不认同他的观点，认为喰种与人类之间无法互相理解。在这种捕食与被食的关系的影响下，我们所拥有的只是永久地互相厮杀……”少女持续地述说自己的往事，眼眸中好不容易浮现的一丝柔和霎时再次烟消云散，随即被吞没于如同封尘了千年的冰原般的冷冽之中。

　　“然而当我听到了你的言论，得知你即使在知晓我的喰种身份后依旧维持着对我的那份感情，将我视为精神支柱后，我逐渐开始感觉他当年的话也不无道理。”柳晓夜平静地说道，缓缓闭上双眸，闪烁于眼底的冷冽依稀淡化了几分。

　　“柳晓夜……学姐……”刘邺辉瞠目结舌地注视着她，一种难以表述的复杂心绪氤氲在他漆黑的眼眸中。

　　“或许你们两个都是人类中为数不多思想怪异的人，不过……也正是你们这些奇怪的人，才带给了我对喰种与人类之间的关系的全新看法。”少女平静地说道，全然没有在意少年冰凉的脸庞上荡漾着的波澜，旋即缓缓直起身，瞥视了一眼少年肩部腥红得醒目的伤口后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再次投注到那阴雨连绵的夜空。

　　清凉的雨点淋淋漓漓地滴落而下，柳晓夜平如静水地仰着头，任由雨水滋润着自己白皙的脸庞，溅起道道晶莹的水花。朦胧的雨珠一滴一滴顺着少女黑亮的秀发滑过，汇聚于发梢，逐渐形成一个硕大的水珠，随后悄然滴落，在不断流淌着的血泊中溅起片片涟漪……

　　“是么……呐……学姐您能那么想，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刘邺辉缓缓将手掌从胸口移开，再度颤颤巍巍地按压到那块鲜血淋漓的伤口处，随即仰起头，有些沙哑地对着柳晓夜说道，语气欣慰无比，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与学姐相识的另一个人类么……那家伙……究竟与学姐是怎样的关系呢……

　　少年凝望着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身前，仰望着夜空的妙龄少女，心中黯想道，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与萧瑟感悄然从心头溢出，逐渐弥漫在他的全身，将他无情地吞噬。

　　真是的……又何必想这些呢？既然我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没有资格高攀学姐，就不要为这些事心烦了……况且那个人也未必和学姐是……就算是又有什么办法？毕竟她的生活，我完全没有权利干涉，也完全没有能力取代对方……既然是有机会接近学姐的人，那资质一定不会低下，我又有点好担心的呢？

　　他心中不断地宽慰着自己，渐渐将目光从少女沉鱼落雁的脸庞上移开，转而投向地面，注视着那滩嫣红的血泊。可是无论他怎么想，自己的内心都好痛……好痛……

　　良久，少女将仰视着朦胧夜空的双眸收回，转身望向了半跪于地面的刘邺辉。虽然无法正面看到他此刻的神情，但凭借喰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她还是清楚地感觉到萦绕在少年内心的那份失望与哀伤。

　　刘邺辉拼命地深呼一口气，迫使自己心中的惋惜感尽快消散。只见他死命地捂着伤口，强忍着疼痛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旋即将那双压制着最为沉重的沮丧感的清澈眼眸对向了少女。

　　此时的他已经竭力抑制住了内心的哀伤，并且安心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而最后残留在他心头的疑惑，就只剩下在之前与CCG战斗时学姐看到自己父亲做成的昆克后那般镇静的表现了。

　　“学姐……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刘邺辉深呼一口气，犹豫片刻后嘴唇轻启，恭敬却带着明显的疑虑问道，他那清澈的眼眸中已经除却了所有杂念，只剩下那对少女唯一的关切。

　　凄厉的寒风呼啸而过，吹拂起少女柔顺的秀发。修长的发丝凌乱地随风舞动着，显得莫名的苍凉。

　　少女沉默地注视着少年氤氲着重重疑惑的目光，冷冽的眼神中依稀渗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与哀伤。

　　“你注意到了么？”四周的氛围骤然降低，柳晓夜轻缓地提起步伐，踱步走到了少年身边，清冷地对他问道，银铃般动听的声音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是……”刘邺辉低声应道，怀着沉重的心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您见到由自己父亲的赫者做成的盔甲时，您似乎没有过于明显的反应……”

　　话音未落，他颤抖地垂下了眸光，不敢直视对方满是冷冽的眼睛，似乎是担心冒昧地提问得罪了她，亦或许是担心她给出的答案会令自己痛心不已……

　　少女冰冷地注视着垂头注视着地面的刘邺辉，沉默片刻后精致的双唇缓缓轻启，清冷地对着刘邺辉说明解答道：

　　“你应该知道，我父亲即是亚洲最庞大的喰种组织——紫龙殿的殿主，死魂吧？”

　　“嗯……确实有印象……不过他似乎在十年前的喰种讨伐战中被歼灭了，幸存下来的少数组织成员也在之后很短的时间内被逐一驱逐……唯一只剩下一只下落不明……”刘邺辉思索道，旋即将自己脑海里能想到的信息尽数告诉了柳晓夜。

　　“没错，而那唯一成功逃脱CCG追杀的喰种，就是我了。”注视着刘邺辉逐渐上扬的面颊，柳晓夜轻描淡写地对他补充道，仿若此事完全与自己无关般。

　　刘邺辉身躯轻轻一颤，旋即将目光对视向少女清澈而又泛着寒光的冰冷眼眸，原本疑惑的心逐渐被压制了下去，随之升起的则是一股由莫名的激动与轻微的恐慌，以及那不断滋生着的痛心互相交织在一起的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

　　“是啊……没想到学姐您竟然这么厉害……”刘邺辉倒吸一口气，抛开所有纷繁复杂的念头，忍着疼痛略显兴奋地夸赞道。而他那脸庞上源源不断流出的汗珠则清楚地表明了他此刻的伤势有多么严重。

　　“我的父亲身为紫龙殿的殿主，其自然是权势滔天，独霸一方。方圆数千里的喰种无一不对他俯首称臣，畏惧在他那无可匹敌的力量之下。”柳晓夜迈着轻盈的步伐，闲庭若步地行走于半跪着的少年身旁，继续冰冷地述说着，对于少年刚才的称赞完全不以为意。

　　“然而我虽身为死魂唯一的女儿，从小却没有得到父亲的半点关怀，有的只是他无尽的冷漠与憎恶。正因如此，尽管我拥有紫龙殿幼主的身份，可却总是承受来自周遭的冷嘲热讽，不曾给我任何尊重……”

　　柳晓夜的语气逐渐凝重起来，原本平静的神色也逐渐浮现出了无比的冷冽与阴郁，而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更是依稀渗透着一抹抹难以掩饰的狠厉，如同锋利的剑刃般划破空气，直直投射向刘邺辉那闪烁着泪光的难以置信的眼眸中。

　　柳……柳晓夜学姐……刘邺辉陡然内心一震，意识到正是自己最担心的状况后不禁五脏具崩，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只感到心中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宛若被千万支利箭无情地穿透般，令他痛彻心扉，悲痛万状……

　　“父亲长期的冷漠使我整个童年都处于一个噩梦般的状态，数年来他对我不闻不问，对他而言，我似乎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随时可以替换掉的存在……”她没有在意刘邺辉此刻肝肠寸断的心情，只是完全沉浸在自己那段过往的悲伤记忆里……

　　“我不曾一次问过我父亲为何这般待我，然而每次得到的却只是冷哼和白眼而已……直到有一天……我的母亲悄悄告诉我……父亲之所以对我这样冷淡的原因……”柳晓夜冰冷地说着，语气中的那种哀伤逐渐被掩盖，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如既往的冷冽与淡漠。

　　刘邺辉哽咽着，竭力抑制着痛心疾首的情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是多么的想知道，柳晓夜父亲对待她这般无情的理由……此刻的他早已感受不到肩部伤口处的疼痛，能感知的……只有心中那宛若千刀万剐般的折磨……

　　“母亲告诉我……因为我的赫子有别于他们，所以我父亲就怀疑我与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他的是甲赫，母亲是尾赫，而我天生则是鳞赫……”少女清冷地说道，缓缓闭上眼，眉宇间的阴郁逐渐消失，转瞬恢复到了如同往常般的冷酷与漠然，“这就是我父亲对我如此冷漠的原因……不止对我，就连母亲他也是同样地不闻不问，形同陌路般地对待……而我也因他长期施加于我们的冷暴力而对他渐生憎意。”

　　冰冷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滴在少年湿透的身躯上。清风拂过，一阵剧烈的寒意伴随着阵阵刺骨的疼痛肆虐地侵蚀着自己脆弱的神经。刘邺辉缓缓直起身子，踱步朝着风雨中的少女走去，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苍白的脸庞上则充斥着淋漓尽致的痛惜与哀伤。

　　原来如此么……所以学姐她才会对她父亲的死毫不在意么……真是可怜呐……为什么……为什么柳晓夜学姐天生就要遭受这种不公的待遇呐！我本以为……本以为只有我自己才是童年布满阴霾的可悲的人……没想到……没想到学姐竟也与我同病相怜……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我视之为精神支柱的柳晓夜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刘邺辉痛心欲绝地黯自呐喊道，两行晶莹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宛若泛滥的洪涝般肆无忌惮地喷涌而出，顺着他冰冷的脸庞涓涓不断地流淌着，已然分不清身上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那颗滴血的心此刻正在被数以千计的利刃无情地割裂着，捣碎着，一点一点地摧残他的心智……

　　注视着刘邺辉这般痛不欲生的样子，柳晓夜那凛若冰霜的俏丽脸庞上不禁飞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愕，转瞬即逝，融化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之中。

　　呵……这个人类还真是有趣……明明无关他的事，可却悲伤得仿若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角一般……这家伙……没想到竟然会在乎我到如此地步……虽说有点可惜，却又不得不杀了他。

　　沉默片刻，柳晓夜缓缓走到刘邺辉身旁，凝视着他那抽泣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一对眼睑早已被泪水刺激得红肿不堪。只见她嘴角依稀上扬，勾起一丝邪魅的弧度，微笑着说道：“无需在意。现在的我早已凤凰涅槃，拥有了凌驾于所有喰种与白鸽的至高无上的力量。”

　　少女这般坚定地言说道，语气冷冽无比，每一个字均伴随着一股令人折服的王者气质，从中流露着凌冽的威势与霸道，直直地映射入刘邺辉悲痛不已的脸庞，宛若一柄势如破竹的锋芒利剑般，生生地斩断了刘邺辉那充斥在心底的哀伤情绪。

　　“……学姐……”少年轻声啜泣着，狼狈地伸手抹去横流于脸颊的泪珠，旋即强压下心中的痛苦，竭力朝着少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虽然他的眼眶中依旧泪水荡漾着，不过那颗滴血的心却已经好受了不少。

　　是呐……学姐现在已经获得了这般所向披靡的惊人实力了，足够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命运，不会再被外界的势力所伤。喰种也好CCG也好，他们通通不是柳晓夜学姐的对手！支配了如此力量的学姐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没有人能伤及她分毫！所以……我再也不用忍受那种无法守护她而让她受到伤害所带来的摧心裂肺的绝望感……

　　少年内心反复不断地强调道，如此安慰着自己，迫使自己因无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而感到的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与愧疚感淡化。然而他愈是这样想，心底的那份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憎恶感就会愈发强烈。他忍极力住抽泣，揉了揉自己红肿得发疼的眼眶，眼前的视野再度逐渐清晰了起来。

　　而对于我这个羸弱不已，没有丝毫能力的废人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价值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让柳晓夜学姐吃掉自己……这也是我仅存的自身价值的唯一体现方式了。

　　刘邺辉黯自对自己述说道，被雨水浸染得冷冰冰的苍白手掌紧紧攥成拳头，一道又一道细长的青筋暴起，清晰地浮现在他有些颤抖的手背上。

　　“我明白了，学姐……”少年长呼一口气，迫使自己紧张的心情平息下去，随即轻声张口道：“学姐……您方才说要杀了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动手。”平静的语气中满是镇定，完全没有因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感到丝毫恐惧。

　　少女静静地凝视着他，对方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毅然的觉悟，没有任何的悔意与惧怯。

　　“你……不怕死么？”面对着少年不合情理的冷静，柳晓夜冷冽的眼眸中依稀掠过一丝惊异，旋即淡漠地对他问道，冰冷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

　　少年嘴角微扬，对着少女淡淡一笑，仿若将一切都释怀了般。那个释然的笑容里渗透着些许的苦涩，些许的苍凉，以及那掩藏于最深处的哀伤。

　　“不怕哦……”少年镇定自若地说道，神情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平静，“虽然还是比较害怕疼痛，可是……对于我而言，死亡也许是最好的归属了。因为这样日复一日的痛苦生活实摧残得我太严重了，现在也该结束了……”

　　“是么……”柳晓夜缓缓闭上眼眸，清冷地问道，一道道腥红的血丝悄然从少女白皙的眼睑周围爬出，以网状密集地覆盖在她的整个眼眶。她再度睁开眼时，呈现出的则是一对被漆黑的巩膜所包裹的血红眼眸。黑色巩膜表面爬满的血丝一直延伸到眼眶外则，格外显得醒目与炫酷。

　　“放心，不会有任何痛苦……”说着，少女白皙光洁的后腰部便逐渐浮现出一抹不断涌动着的漆黑色泽，紧接着，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摩擦声，一根锋利无比的漆黑鳞赫透过那抹色泽的右侧从她体内悍然地延伸而出，划破空气，如同长鞭般凌厉地在空中挥舞着，旋即深深扎入地面，溅起块块横飞的碎石。

　　刘邺辉怔怔地注视着柳晓夜直嵌地面如同利剑般锋锐的漆黑鳞赫，坦然自若的脸庞上流露着一丝难以掩盖的惊愕。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喰种的赫子。

　　“能死在学姐您的赫子下是我的荣幸！”刘邺辉缓缓将目光从她那泛着光泽的鳞赫移开，随后闭合眼眸，双手盖在胸前，无比诚恳地对她说道。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有任何遗憾。想当初自己可是连见她一面都困难万分，只能远距离观望她。而现在，他竟然能与自己心目中的至高无上的完美女神如此面对面交谈，甚至还感受到了学姐指尖的触感，简直就如同梦境一般美好，令人难以置信，更不敢想象！

　　而在享受了这短短数分钟的如梦似幻的情景后，自己的生命也将到达终点。虽然面对死亡时人人都会感到或多或少的恐惧，可对于整天饱受欺凌的刘邺辉而言，这实在不算什么，更甚至是一种解脱！何况还能亲身死在自己朝思暮想，爱慕不已的精神支柱，柳晓夜手上，实在是幸运万分呐！对此，刘邺辉早已心满意足，哪里还有什么遗憾？

　　柳晓夜平静地注视着坦然面对死亡的刘邺辉，冷冽的妖异赫眼中依稀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转瞬即逝。

　　“放心吧，我的赫子会瞬间贯穿你的心脏，你在感受到痛苦前就会失去意识。”少女凛若冰霜地对他最后说道，随着一阵巨响，四周滚滚的尘埃顷刻升腾而起，深嵌地面的鳞赫顷刻被拔出，旋即对准了平静地站立在自己面前，肩头却依旧涓涓涌着鲜血的刘邺辉。

　　“杀我这种人完全不需要使用赫子，为了减轻我的痛苦却刻意为之，真是麻烦您了，学姐……”刘邺辉轻叹一声，沉沉地柳晓夜说道，平静的语气中满是面对死亡时的觉悟与释然。

　　柳晓夜冷冷地凝视着她，黑里透红的赫眼中依稀渗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莫名波动，旋即又消失殆尽。霎时间，只见她腰部的鳞赫顷刻划破空气，以破竹之势凌厉地朝着刘邺辉大大方方呈现在自己眼前的胸膛穿刺而去，于少年耳畔激起一阵呼啸的疾风。

　　细雨绵绵的夜空下，两朵嫣红的血花分别于少年胸前和后背炫丽地盛开，锋利的鳞赫无情地捅入他那脆弱的身躯，顷刻于他背后穿出。腥红的液体仿若泉水般从他伤口处肆意地狂飙着，顷刻将原本干涸的地面再度染上一片殷红。

　　刺骨的寒风凛冽地呼啸而过，吹拂着少女靓丽的脸庞。修长的秀发顷刻随风舞动着，将眼前刘邺辉的尸体遮掩得若隐若现。柳晓夜神情淡漠地注视着双眸缓缓闭合的少年，炫美的赫眼深处依稀渗透着一丝不可名状的莫名感。她缓缓抽出鳞赫，随着赫身离体的那一刻，一团嫣红的血花再度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在少女光洁秀美的脸颊上。

　　漆黑的鳞赫逐渐收回体内，紧接着，覆盖于腰后部的色泽也逐渐消散了下去，恢复到她原本白皙如雪的肤色。

　　朦胧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下落着，滴在刘邺辉倒地后形成的血泊中，泛起道道涟漪，逐渐向四周蔓延开去。

　　少女逐渐收回赫眼，恢复成原本如人类般清澈的眼眸。她缓缓地扫视着这片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到处流淌着嫣红的血水，满地扎着羽刃以及堆积着支离破碎的残躯的工地，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刘邺辉的尸体上。从他安详的神情里，她可以看出他已经没有任何遗憾，心怀着一份喜悦悄然地离开了人世。

　　清冷的雨水逐渐小了下去。天色微亮，一道黎明的曙光从乌云的夹缝处倾泻而下，挥洒在少女沾染着血迹，却依旧沉鱼落雁的盛世美颜上。

　　少女缓缓转过身，朝着眼前依旧被黑夜所笼罩着的荒芜街区踱步前去，离开了这片伤痕斑驳的工地，离开了这块陪伴了她十年的喰场……

　　数天后，北京市政府忽然传来了CCG总部遭受重创的噩耗，全局上下数以千计的准特、上等、一等二等搜查官均在一夜之间被尽数屠尽。而消息泄露的那一刻，原本悄无声息地隐藏于各大城市黯处的大批喰种相继冒出，肆虐地横行于繁华的都市间，全国各地的人们顿时再度陷入了那份曾经在喰种的阴影所笼罩之下的无尽恐惧，而白鸽眼中宛若死神般的喰种“逆蝶”则忽然毫无征兆地神秘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