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节 坦露情思

女帝午膳后便继续在养心殿批折子，至此才算完，搁下笔问了丽妃的去处，回内阁换了件轻便的常服，主色明黄衣上绣牡丹与金龙，长发松挽，坠着桃花步摇轻晃，活脱一少女，去至明净阁时，嘘声禁言，未准人随悄悄推门行入，见丽妃端坐书架旁矮桌边低头阅书，锦觅以袖掩唇轻笑，蹑手蹑脚走近，屈膝跪地展臂从后搂住他腰。

“烁儿再看什么，如此认真？”

这几年间，丽妃眼见成长迅速，如今个子比女帝要高出一头了，锦觅眯着眸子，下巴搁在他颈肩，脸颊轻蹭，她的烁儿，想起从前还是小小的，能窝在怀中环抱着，与他讲故事哄睡觉，如今一转眼，他就从那个贯会撒娇的小娃娃，长成了翩翩佳公子，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这些年多亏有他在身边，心理更舒坦许多。

“不过一些文人雅士的墨本，圣上可是乏了？”

岚堂烁合了书推至一旁，偏头顺势轻吻了锦觅的侧脸，暖香钻入鼻息，他微弯唇角，见女帝闭了眸就知她有些许困倦，不难想象那样一堆公文与折子，每日下朝之后就批阅到现在临近黄昏，那满眼密密麻麻的文字，每日都要仔细瞧看，厌烦又无奈。岚堂烁侧身托过锦觅，使她枕在膝上，轻拍肩膀，似年少时被哄入睡。

“阿烁如今十几了？”

“回圣上，刚巧十七岁。”

岚堂烁轻笑，以为女帝平日公务繁忙，竟连他年岁也忘了，而锦觅比他年长四岁，如今是二十有一，知晓那一夜华妃侍寝不过是掩人耳目，两人其实并未有夫妻之实，萧何是多清高的人，初时决绝避宠又怎可能突然就对女帝示好了，不过是其父同协大臣萧遥私下里说叨一二，他明了意思愿为女帝效劳。

明是张扬跋扈的宠妃，私是鞠躬尽瘁的臣下，静妃魏晟亦是，女帝出入后宫虽频繁，但这期间为平所谓独宠之言不有偏爱，四位后妃受到的待遇是按阶品来的，赏赐也是如此，她去到华妃的揽月宫与静嫔的采风宫，萧何与魏晟身为臣下自是居偏殿，正殿唯女帝可睡，从来如此，淳贵人同为女子不必拘束，唯丽妃是女帝放在心尖上爱护的。

锦觅睁了眼神情中分明未有困倦，她伸手掌心扶住岚堂烁脑后使力压下，他便被迫俯身，两唇贴合霎时红脸，却仍有力道不准离去。两人从前数年同塌而谁，也曾有过十分亲密的举动，却不至于此，岚堂烁以为，女帝似是将已视为弟，即便心中有所欢喜，也不敢逾矩。

而年长之后他烦恼于此，自认不过一介普通凡人，所爱之人就依在身侧，因渐生的情欲而被烦扰彻夜难眠，不过好在之后女帝因政务许久也未入后宫，常于养心殿阅折子到深夜，尤记那时她面容疲倦，而于人前要装作一副是沉迷酒色的昏君模样，惹了朝中大臣不悦。

这吻突如其来又浅尝撤止，女帝提了他衣领推开距离，两人对视许久，眼神中似有花火，却又分明平静如水，最终还是岚堂烁先移开目光，锦觅浅笑更喜他此时羞怯模样，伸手指尖轻撩他侧脸，掠过下巴，再沿着那白衣水袖向下，轻点他手背，这世间，谁人不期待两心相知相许。

日久会生情，若去掉女帝的头衔，锦觅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已，这帝王之位是好，至高权利，掌生杀大权，万人之上，是以才能一句话将岚堂烁纳为妃，她能给他一切好的甚至更好的，这情绪只增不减，从前念着他是孩子仍有顾虑，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带着明亮与剔透，你若也心悦我，再欢喜不过。

“烁儿，朕一直在等你长大，如今你已十七了，你且说，该如何补偿朕这些年的苦等与煎熬？”

这些话，终于能说出口，似郁结在心口的病根被清楚，一时胸腔顿畅，从前她不能，如今便行了，岚堂烁是宫妃，满堂朝臣亲眼所见的宠爱，在外人眼中二人早已情深。越是爱护才更加尊重，岚堂烁听了这话五指微颤，本已打算将这泛滥滔天愈涌愈烈的情海拂为死水河潭，再渐熄灭这灼热焰火。

岚堂烁眸中如显华光，缓缓正视过来，眼尾捎上了玫红，又说不出话来，而情绪可见涨出，原来不止我一厢情愿，你也早已对我情根深种，他翻掌与她两手交握，抬起贴在胸口，无措或与终尝所愿缠在一起，致使无言，锦觅自然能懂，抽回手起身，理正衣襟与乱发，道：

“爱妃需得回去准备一二，今晚侍寝。”

岚堂烁本怅然若失，见女帝离去复了往日帝王威严，以为方才不过是场幻梦，微愣时再听这话，顿时心口狂跳，女帝步出明净阁后，门再闭上，外头依旧是午后清风，而内里却是焦虑不安的，侍、侍寝？！丽妃呼吸微急，掌心忙捂住心口，清和宫内殿有一处箱柜上了锁，里头别无它物，只一本小小的簿册。

如今这箱柜搁在高处年久，都已落了灰，丽妃可不敢提，似这小小一本簿册会化成妖魔吞食了他。是他当时刚入宫，教习嬷嬷给的，道这册子上计画着如何服侍圣上，年少不懂，以为侍寝便是为人脱衣盖被睡觉而已，好奇何为春宫图才拿到手翻看下，只一眼就吓得脱手丢开册子，叫嬷嬷训斥一通，至此才知何为侍寝。

岚堂烁如临大敌般长吐口气，身子瘫软下去趴在矮桌上，枕着手臂长发滑落在前遮去一半视线，不知是惧是盼，希望时间过得快还是慢，以为获得回应当是欢喜，没成想如此纠结，更不承认是性情使然为此含羞，眉头微皱眼尾更红几分，闷哼一声将发烫的面颊收在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