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羽的状况不好让同门知道,好在徐有容圣光术顶尖,处理伤病倒也熟练,只是徐有容亲自动手脱下容羽的衣物后却傻了眼。
容羽有着不弱于自己的美貌,徐有容一向是知道的,只是亲眼看见了,才知道世人赞美非常有道理,的确是冰肌玉骨,国色天香,漂亮的仿佛不似世间所有,徐有容自然不会自惭形秽,却也忍不住欣赏赞叹,心道难怪师兄珍重爱怜,便是她见了也不愿意让这的美妙有半分的损伤。
只是——
那通透皙白的仿佛能发光的皮肤上那么多的星星点点是什么?还有青有紫的?而且尤其是胸口和腰腹,几乎要连成一片了。
徐有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种场景,一时间呆住了。
容羽“你再不动手,我就要受凉了”
突然的声音让徐有容惊的差点跳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脸先腾地一红,迅速蔓延到脖颈,连施展圣光术的手都有些颤。
圣光之下疼痛治愈温度回升,容羽舒服了些,开始嘴上不着调:
容羽“刚才想什么呢?”
徐有容脸红的更加彻底,稳了稳控制了一下圣光术,然后问:
徐有容“你方才不是昏迷了么?怎么这么快醒过来了?”
容羽挑眉笑:
容羽“疼醒的,我正想问为什么耽搁?”
徐有容心想明明是你找我疗伤,怎么你那么多话?
但容羽一向对她不客气,自从三年前京都之后对她更是相当的不客气,徐有容也没有办法,她撒娇卖萌装傻无下限,徐有容既没有办法和她拼不要脸,也没有办法用权势压人,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就算她真用了,容羽又岂是会吃这一套的人?
于是一步退,步步退,徐有容对容羽束手无策。
然而,要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也不尽然。
徐有容克制了一下直冲脑门的燥意,心里演练一番后道:
徐有容“你身上这些,也是师兄的手笔?”
容羽觉得这个反应有些奇怪,略微低头一看,脸顿时黑了,咬牙切齿的小声骂了一句混蛋。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厮磨许久,秋山君信誓旦旦的表示口下留情,后来时间紧容羽也没来得及看,本来往常给秋山君看了也没什么大事,她最多意思意思发发火就过了,可今天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徐有容看到了,容羽脸不自觉的泛红,感觉自己就像个做特殊生意的。
徐有容看的有趣:
徐有容“原来你也会脸红啊!”
她一直以为她那么能调戏捉弄,脸红害羞这个能力已经丧失了呢!
容羽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容羽“我为什么要和你一个毫无肉体交流的人讨论这种问题!”
徐有容一噎,不说话了。
可这满身的痕迹和她提及的那个人还是让容羽难受,想起他们白天还温柔缱绻从中午厮磨到了下午,这会却大吵一架互相伤害,容羽心里一阵一阵抽着疼。
两个人不知节制所以时间不够用,容羽来不及洗澡,只胡乱擦了擦便穿了衣服出来,这会腿间还能感觉到异样,以往肯定是要让秋山君鞍前马后当牛做马伺候的,可现在,这个人,大抵再也不会见了。容羽一想这事就委屈难受的直想哭,连忙眨眨眼将眼泪和软弱逼回去,可喉咙下意识的一咽,就觉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疼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徐有容将这些神情尽收眼底,心里起疑。
容羽一向是个能作妖的,这三年和秋山君大大小小也吵过那么几次,也来了几次圣女峰,但哪次来了不是一脸气愤的控诉,一定要秋山君先过来主动认错和解,甚至来了都横眉冷对疾言令色的,徐有容前两次还有些忧心,后来发现那根本是两个人间的趣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再也没有管过他们之间的事,每当这时候都捧着一盒蜜枣兴致勃勃的看热闹。生气让容羽整个人更加生动照人,而容羽最后被撸顺毛的模样让徐有容都心痒,心里不止一次的想过师兄就是为了这个才认打认罚的。
徐有容见过容羽多种愤慨/作妖神情,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一身伤痕的狼狈,满目悲伤只想哭的脆弱。
徐有容心里明白,她是真的伤心了。可她又不明白,师兄那么珍惜她那么爱护她,怎么会舍得伤她?还不止是心里伤了居然真的动了手,容羽现在是真的重伤,她自问自己全力攻击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除非是背后偷袭。
而容羽虽然表面看起来又骄纵又任性,可其实非常在乎秋山君,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随便一个理由一个台阶她就会下的。就算真的生气了,她也不是完全不讲理不肯妥协,徐有容在一旁看的清楚,她就是想要师兄哄哄她。
这两个人平日里蜜里调油的秀恩爱,就算吵架也不过是小情趣,往往看的徐有容对远在京都的陈长生生出一些不满来,究竟什么样的事,能让这两个人吵成这幅模样?
徐有容心里翻转着这些念头,很快施展完了圣光术,正要给容羽弄一些汤药,被容羽叫住
容羽“等等我还有伤”
容羽艰难的坐起来靠在床边,指了指自己的左脚:
容羽“脚崴到了”
徐有容忍不住耸了耸肩,蹲下身体给她看,心里怎么都有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
左右看了看,徐有容拿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的切开鞋袜,剥离开再看,果然纤纤玉足,莹润剔透,脚踝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徐有容查看后道:
徐有容“没有脱臼,只是扭伤”
说着从随身空间里取出药油倒在手上:
徐有容“我给你揉一下就好。”
容羽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徐有容将药油在手心热了热,伸手开始揉,原本是真的在治疗,但治着治着,手下触感实在太好,徐有容忍不住多揉了一会,然后才停下,正奇怪容羽居然没有借此调侃,一抬头却愣住了。
容羽微微低头,胳膊横放在嘴边,牙齿深深的陷入肉里,牙龈都用力的发白,可血却寥寥无几,牙齿上有一些,胳膊的皮肤上有一些,呼吸急促,漂亮的眼睛里水光盈盈,泪珠不断滚动。
美人含泪,何止楚楚可怜,可她偏偏咬紧了牙,疼的浑身颤抖,硬是一声都不吭。徐有容感觉心里某一块地方被撞了一下,说不上疼,也说不上酸,只是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宁愿看到她嚣张跋扈的得理不饶人,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般用心志压制一切痛苦的极致强大与脆弱。
脚上延迟的感觉似乎终于传到了中枢神经,容羽试了两次才把牙齿松开,因此眼里又涌出两行泪,颤抖着道:
容羽“太……”
容羽快速的喘息几次,抬头将眼泪轻描淡写的擦掉,声音还是抖的:
容羽“太疼了。”
说完,又两行泪留下来。
徐有容本来想说说她自残的行径,此刻都变成了怜意和叹息,任劳任怨的给她处理胳膊上的新伤,轻声问:
徐有容“发生什么事了?”
容羽又喘息几次,暂且平息下来,听了这话沉默,等徐有容完全弄好了,才轻声道;
容羽“别问了,我不想说。”
意料之外的回答,徐有容总以为她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叙说,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她眸色轻敛,再不见往日的生气灵动,反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理智。
可徐有容还是蹙眉,不想说?还是不能和她说?
容羽看了她一眼:
容羽“和你无关,不然我就不会来你这里了。”
这时候还能想着这事,徐有容心软的同时又有些生气,没好气道:
徐有容“瞎操什么心!管好你自己的事!”
容羽很轻很轻的笑了笑,道:
容羽“我累了,需要休息,你把床借给我吧。”
徐有容爱干净,一般不会让人用她的床,而圣女峰本来就有一间容羽住的屋子,专门开辟出来供容羽离山出走用,但是她今天实在太累太痛太难受,一点都不想动了。
徐有容点点头:
徐有容“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容羽轻轻嗯了一声,乖的像个小宝宝,徐有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走了。
深夜,苟寒食起夜回屋不经意一瞥,,便见崖边一个黑影,在星光下一动不动,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似乎是感受到他呼吸骤停,黑影缓缓转身,苟寒食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又仔细看了一眼后,松了口气
苟寒食“师兄,你真的吓了我一跳”
苟寒食忍不住感慨一句,然后才完全放松下来,走过去坐下来。
苟寒食“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
精心准备的寿宴和求婚一言不合成了分手宴,甚至追去了圣女峰都无功而返,秋山君的不高兴几乎写在了脸上,苟寒食没敢直接问。
秋山君“睡不着”
秋山君却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苦心:
秋山君“她不在。”
他们这些年几乎须臾不离,太过亲密熟悉,秋山君本来是想按部就班睡觉的,可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就是没睡着,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她不在,再然后,心里涌上孤寂,突然就无法忍受待在那间小小的却满是她气息的屋里,于是出来透透气,可出来后才发现,天大地大,夜深人静,那个原本陪他的人不在,举目都是寂寥。
苟寒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无言,秋山君也没心情维持形象,放空自己,安静了一会,问:
秋山君“为什么对她有意见?”
苟寒食“嗯?”
苟寒食反应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却见秋山君目光澄亮看着自己。
秋山君未必有容羽那般一眼看穿的本事,但是他若真有心,也没有什么人或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尤其是相交最深最了解最熟悉的苟寒食。
苟寒食心里叹了一声,组织一下语言后道:
苟寒食“一开始我对公主有意见,是因为不熟悉,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尤其是京都那一场师徒之战,我们其实对公主没有什么意见了,她聪明能干,身份尊贵又一心为你,我们都很为师兄开心。”
秋山君点头,这些他都知道,然后问:
秋山君“后来呢?为什么又有意见了?”
苟寒食道:
苟寒食“是因为太熟悉。”
苟寒食“公主殿下有很多传闻,抛去好坏的判断,大多是说她心机深沉追名逐利手段种种,真正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她其实根本不在乎名利,那些手段和心机只是方法,她是一个很简单直接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再接触的多一些,就会发现,她真的是骄纵、任性,做事全凭个人好恶,不顾大局,师兄,公主固然是很好很好的,可是这样的女子”
苟寒食迎着秋山君的目光,认真道:
苟寒食“不适合做离山的掌门夫人,也不适合做秋山君的妻子。”
秋山君沉默半响:
秋山君“呵!”
这声音这语气,苟寒食眼皮一跳,就听见秋山君道:
秋山君“我的妻子,离山的未来掌门夫人,不该是我自己喜欢,自己选择么?”
这话说的着实重了些,苟寒食脸色一变,正要些什么,就听见秋山君又道:
秋山君“秋山君的妻子,需要能力背景,需要沉熟稳重,需要顾全大局?”
秋山君“可我就是爱她任性洒脱,恣意飞扬。”
秋山君看着漫天繁星,都不及她的眼睛璀璨明亮,他今夜心情实在欠佳,就不知觉的多说了些:
秋山君“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闹,离山的事情,我来处理足够了。”
苟寒食怔了怔,不知道师兄注意到没有,他说的是爱,而不是喜欢。
苟寒食想一想,道:
苟寒食“可是师兄,殿下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秋山君忍不住想笑,真是和容羽预料的一模一样,连措辞和语气都不带差的!可还没有笑出来,心里又一阵难受。
她是那么聪明啊!
苟寒食见秋山君不说话有些讶异,侧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秋山君满眼的温柔,不由得愣住。
秋山君“为什么你们从未想过,是我要改变,是我自己想要被她影响?”
秋山君道:
秋山君“那些大局和是非,那些影响,她很早就分毫不差的告诉过我,是我不愿意收敛,是我信誓旦旦的说我可以处理好,她不需要管,是我要相信你们”
秋山君感觉身体在颤抖:
秋山君“原来,真的是我食言!”
秋山君眉心一蹙,感觉眼眶鼻喉疼的厉害:
秋山君“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保护她。”
别人只见过容羽的强大,只有他见过她的脆弱,那种脆弱让他完全忘记她的强大,让他完全不想要她强大,他想要护着她,想要让她开心快乐,想要她恣意洒脱,无忧无虑。
苟寒食彻底无语。他们在一边仔细思量判断着容羽的任性妄为对师兄的诸多不好,却完全没有想到,这才是秋山君想要的。
他们都以为大师兄应该有一位顾全大局可以帮扶他的妻子,却不曾想秋山君想要的却根本不是这些。
秋山君“这是为什么?”
苟寒食实在不明白大师兄和他们的思想为什么相差这么远!
秋山君道:
秋山君“我也不知道。”
苟寒食一噎,又道:
苟寒食“莫非殿下就是因为这件事……”
秋山君道:
秋山君“肯定是原因之一。”
苟寒食不能理解。
秋山君感慨道:
秋山君“她太聪明了!”
苟寒食没明白。
秋山君笑着问:
秋山君“年幼时认为于长老的剑法是最好的,现在却不这样想了,为什么?”
苟寒食想一想,道:
苟寒食“因为当时无法分辨。”
秋山君“那你现在是否还能忍受于长老的剑法?”
苟寒食心道那是我们的长辈,如何能用忍受的字眼?但还是摇了摇头:
苟寒食“不能。”
他们已经长大,已经慢慢成熟,眼界修为提高,于是年幼时看不到的缺点现在被放大了无数倍,已经无法忽视。
秋山君“她太聪明了!”
秋山君重复一次,叹息道
秋山君“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字,她便能立刻知道对方所想。你们心里的那些心思,互相之间或许都察觉不到,但根本无法逃过她的眼睛。那些意见就像是长老剑法里的缺点,一旦看到,就无法忽视,何况是每天都生活在其中。”
苟寒食光是想一想他们在容羽面前无处遁形的场景就觉得毛骨悚然,但还是道:
苟寒食“可无论如何,殿下也不能因此而迁怒于你啊!”
秋山君摇头:
秋山君“她不是因为你们而迁怒于我,她就是在生我的气,或者说,对我失望。因为她对我有期望,对你们没有。”
苟寒食被他的话激起怒意:
苟寒食“可殿下私自避子难道也要怪师兄你不体谅不成?”
话题终于进行到了核心,秋山君脸色一白,沉默。
一向自信如朝阳的大师兄突然露出这般神情,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苟寒食有些后悔,正要说些什么宽慰几句,就听到秋山君轻声道
秋山君“可是,她说的没有错!”
苟寒食对于秋山君把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的行为相当的不赞同:
苟寒食“大师兄!”
秋山君没有让苟寒食说完:
秋山君“我的确没有想过要做父亲,也没有做好准备,让我生气到失控的,不是担忧她的身体,甚至不是她私自决定,而是,我无法掌控她。”
秋山君“我的内心深处一直认为她更爱我,她是我的,她不会离开,从而知道现实不是这样的时候,突然的失控,尤其她还几乎立刻就要走。”
苟寒食觉得这个话风不对:
苟寒食“殿下不会真的认为这件事怪师兄你不体谅吧!”
秋山君苦笑着摇头:
秋山君“虽然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好像就是这样的。”
苟寒食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道:
苟寒食“凭什么?”
秋山君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