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了年下。
咸阳最热闹的时候，也无非就是这几日。
我心里记挂着栎阳，嘱咐阿玥送去了许多东西。
想来，虽在软禁，也不至于太难过。
再过三日便是除夕。
这几个月的是是非非让我心神俱疲，这才想起，许久不曾去凤栖栏寻兰娘喝花酒了。
赵高他们仿佛都无视休沐的时间，日日夜夜商讨国事，也不见得这天下好上几分。
我无语地翻了翻旧日的房间，打算找点别出心裁的物什送给兰娘。
那些金银玉器，俗不可耐。
我翻箱倒柜了半日，这才发现楠斋的后屋已经整个儿换了房间的摆设。
……
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凤栖栏的雅间么？
我有些发蒙。
冬猎回来这几日我一直在卧房养着，除却去看栎阳，便是去马场喂阿九。
全然没去过后屋。
竟是和凤栖栏的摆设一模一样。
我掐了自己一下，又拽了拽阿玥的衣服。
她同样也是一脸惊奇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虽然我很喜欢那雅间的陈设，可我不记得自己和赵高说过。
阿玥是决计不会背叛我的。
是有人在监视我。
我立刻反应过来。
原来那日，赵高的人就已经一直监听着我了，所以……
可恶。
果然是老狐狸。
我想起那天城门大火的场景。
竟有些恼了。
既然他的人一直跟着，却在紧要关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死在那呢。
我咬咬牙，也顾不得那陈设合不合心意了。
只是生气。
“阿玥，我们走。”
我甩了甩袖子，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恼色。
阿玥紧紧跟着我，出了后屋，差点忘了要找给兰娘的礼物。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觉得如今涉及赵高的事情总能动不动就让我心绪不安。
阿玥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和她就这样站在楠斋的院子里。
这里种满了合欢。不过冬日这样严寒，只有枯枝杂乱地旁逸斜出，与盛夏时节花满天的景象大相径庭。
只有空寂和寒凉之意。
“殿下。”
阿玥突然唤我。
我停了停，转过身，发现阿玥没睡好，她眼下的乌青那样深。
好像是几天没休息似的。
我正欲开口，却被她打住，“年节过了，星魂国师便要去桑海。”
我一愣。
这么快。
“一是为了叛逆之事，二来……恐怕……”她低着头，欲言又止。
每年阴阳家离京的日子总要到元宵以后。
父皇是极看中阴阳家的。尤其是关于长生不老的那些荒诞之事。
入京离京都是要良辰吉日。
“赵高是不是说了什么？”我心里已经猜到几分。
他还是忌惮星魂。
尽管我和他解释过了那些缘由。
可连我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他前几日也不知向陛下说了什么，陛下便下令让星魂过完年节便即刻去蜃楼。或许是蜃楼那边出了什么纰漏也未可知。”阿玥淡淡道。
我蓦然地看着地上的积雪，还有我和阿玥的影子。
大火连天的夜，那是他第一次见我。
他说我与阴阳家有关，要带我走。
母妃忌日，他又那么巧合地出现在我眼前，为我向父皇作证，免去我一番灾祸。
宫门遇袭
猎山刺杀
每一次危及的时候。
他都在。
自从他入咸阳这几个月来，我倒是没及时安宁过。
但是却有一股子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从前，我总是心里慌乱得很。
待在府里，看似安全，可我的心从未安定过。
星魂，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是了。
安心。
我竟然习惯危险的时候身边有他。
尽管我知道他不怀好意，他心藏诡计。
他视我为交易。
可他却从未害过我。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的话恍然间点醒了我。
他……这是……
什么意思呢？
我摇摇头，一定是因为苍龙七宿那些诡谲的东西，他是为了这些。
为了这些。
走便走了，省的在眼前碍事。
我心里又闷闷地不高兴起来。
阿玥走过来，挽着我的左臂，轻轻道，“殿下不必难过，不若找个时间好好谢谢他，便是了。”
“也能安心些。”
我木木地点点头。
却有立刻反驳道，“我什么时候难过了。”
我没有不高兴。
一点也没有。
尽管我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
半耷拉着脸，一点也没有笑意。
我好像许久都没有笑过了。
是啊，上次是什么时候……
我……都记不太清了。
阿玥说的没错，一定是我欠了星魂太多人情，就好像是欠债一般只要把这债还了，我便能心里畅快了。
我如是想着。
“阿玥，我记得库房里有去年江南进贡的上好的一对血玉石。”
我沉思道，不若就给兰娘刻一块玉兰花，给星魂雕一块玉合欢。“
阿玥仿佛很诧异的样子，“殿下对雕刻一向不在行，怎么……”
我睨了她一眼，吐了吐舌头，“从前师父也教过我这些，有什么难的，只不过是我……”
是我自己懒怠了罢了。
兰娘喜欢兰花。
我便雕一朵给她挂在身上，说不定还能引来一段良缘。
至于星魂嘛。
……
是我喜欢合欢，又不是他喜欢。
为什么我下意识想给他雕一朵……
合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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