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死死地抱着他,恨不得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中。他浑身颤抖,像是后怕,像是激动。
可喉间逸出的细碎鼻息出卖了他。
他哭了,似悲嚎,似怨怼。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哭的,是那个念及旧时师生情谊、为保恩师遗孤犯下欺君之罪的大靖朝四皇子。
是那个一心为国却被冠以通敌罪名,在自家哥哥面前力竭而死的战神王爷。
是那个为了偿债散尽鬼修,放弃轮回,忍受穿心之痛,八百年苦守一人得道的恶魂魇。
他为他放弃了太多,牺牲了太多。
他欠他的,早就还清了。
可是偏又固执地不肯离开。
那种偏执,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温柔。
我护你,守你,助你,伴你……但我绝不打扰你。我不会妄图挤走你心里的那人,我知道那是你的命。
但是,你的生命里,有好多他不在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
其实我很满意了。我至少知道了你的名字;听见过你的声音;看见过你的眼睛……我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即使,我很难过。
即使,你不念我。
即使,你还爱他。
……
若非此时身处鬼界,魇便不能将重伤的段云胤搂在怀里。
“八百年了,要是人,我们已经白头偕老好多次了……可我们,一个是脏到骨子里的恶魂,一个是霁月清风般的仙人……我们终是,错了。”
魇闭眸,决绝地扬起头颅,面向皇天:“吾求皆吾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骤然间,段云胤额间浮出一抹竖纹,缕缕金光便从这竖纹中透出,且愈加明亮。
金光乍起,整个鬼界木屋中透出的金光晃花了眼。
“这是怎么了?”
“鬼王大人这是要飞升啊!”
“飞升?鬼身飞升,闻所未闻哪!”
“嗯,鬼王大人果真是个奇人。”
八百年了,段云胤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真正处理鬼界事务的时候少之又少,对于鬼王之责,他可以说是很不上心了。
可偏偏前鬼王是个昏君,荒淫无度且穷奢极乐。行宫无数,妃嫔无数。不理朝政不说,还非逼着鬼民们在这个荒芜潦倒的鬼界替他造片海……简直荒唐!
鬼民们苦不堪言,奈何武力不够,无力反抗。而这时,段云胤来了。
他本是鬼,却宛如天神。鬼界的脏污与他不符,腥臭的泥土会玷污他的衣袂……然而,他只是皱了皱眉,挥了挥手:“你是鬼王?你不配为王。”
一句“你不配为王”激怒了鬼王,可段云胤仅仅只是抬了抬手,他便灰飞烟灭了。
说不清是他太弱,还是段云胤太强。
总之至此以往,段云胤变成了荒芜鬼界唯一的王。鬼民们视他如英雄,敬畏他,爱戴他,并始终如一地追随他。
金光逐渐黯淡,鬼民们的情绪愈发激动。更有甚者提步奔向了木屋。
一人领,众人随。
数以万计的鬼界居民聚集在木屋之前,千千万万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世间所有,一眼看见了他们的王。
唯一的王。
“鬼界众生,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