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来人秀雅绝俗，气若幽兰，澄澈如清水的仙眸，道不尽的温柔华锦，顾盼流连之际，端如青莲的气质，清雅高华，所见只一眼，便令人心生惭愧，不敢亵渎。

哪吒自问见过不少绝色佳人，倾国倾城之容貌，清冷如凤窥、娇柔如卿芸、灵动如杨婵，但若是与眼前之人相较，都不免暗淡几分，气质更是相差甚远……

毕竟羲和公主已嫁做人妇，容颜虽未经风霜，但眉宇间却更显温和，典雅慧智，风韵十足。

“晚辈哪吒，见过羲和公主。”哪吒恭手垂眸一礼，强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镇定到。

“你——你就是哪吒？”羲和公主一袭月白色织锦广袖长裙，金线勾勒出的梅花纹路，流苏恰到好处的垂在脚踝处，淡蓝色的披锦搭在肩侧，巧笑倩兮。

“你……你的眼睛很像我，”羲和公主紧紧注视着哪吒，眉眼温和，“听他们说……”

“公主，”哪吒心情复杂，打断到:“公主，前尘往事既已消散如烟云，我们就不必再提及了，对也好、错也罢，入局之人，终究是说不清的，晚辈亦不想再计较了。”

“哪吒，你心中对我可是有怨气？”羲和公主黛眉微蹙，嘴角抿着一抹苦涩，“当年之事，他们都不愿对我明言，这段时间，那位杨姓公子一直守在这里，不允许我见你，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定是做了什么让你失望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公主，不可！”眼见羲和公主就要行礼，哪吒忙上前将人拦住，不管怎么说，眼前之人都是哪吒的至亲，此礼，他当不得，“您折煞晚辈了，哪吒当不起。”

“当心！”羲和公主细心的看到哪吒收回身后左臂和微骤的眉头，“皓邪说你为了保护我，伤的很重，刚刚是不是扯动了伤口？快让我看看。”

“没……没事，公主不必担心。”哪吒慌乱的退后两步，心中那份不自觉想要靠近的冲动被哪吒很好的压抑着，往往越重情之人，越怕被伤害，哪吒实在不想和羲和公主有太多接触，他怕自己最终会心软陷进去，对羲和公主，对巫族，他已经宽容了太多次……

“嘶——”到底还是扯动了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

“别动，让我看看。”羲和公主制止了哪吒牵动手臂的动作，快步上前将袖子拉了上去。

哪吒胳膊上的伤口挺深的，是当时抛出九龙离火罩的同时，被四散的灵力震伤的，这种不必刀枪剑伤能够很快痊愈，哪吒少说也得修养个十天半月。

“这伤是被四散的灵气伤到的，深可见骨，养伤期间是万万不能走动的，不然很有可能会留下永久的伤疤。”纯白的灵力包裹住伤口处，一阵酥麻感传来，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竟奇迹般的一点点愈合起来，比神农鼎炼制的神丹还要有效，哪吒不自觉的看呆了……

“多……多谢！”血止住后，哪吒傻傻的眨着眼睛，良久才反应过来，将胳膊从羲和公主手中抽出，退后半步微微躬身一礼，“小伤而已，劳公主费心了。”

“你这孩子，说话一定要这般客气吗？”羲和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失忆之事她很懊恼，可哪吒如今的态度，更令她感到困扰，他们似乎连客客气气的坐下来谈话的可能都没有，哪吒对她实在是过于抵触，从他们二人碰面到现在，除了第一眼，哪吒始终是低着头的……

“哪吒，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你如此抵触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能够好好地相处一阵，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羲和公主的声音很温柔，足以令人沉浸其中，安静地聆听下去，但其中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坚定:“你知道吗？当我从昏睡中醒来时，我便感觉到自己的心空缺着什么，我相信那段迷失的记忆对我很重要，在我与你相见的第一眼，我也知道，你对我而言——比那段记忆更重要！”

“孩子，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明白你的感受，我们可以不去计较过往，也不必在意未来，只当做是两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试试看，我们最终能否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丝痕迹，恨也好、爱也罢，遵从自己的本心，你愿意吗？”羲和公主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知道，对于那个称呼，哪吒格外抗拒，她亦不愿逼迫哪吒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愧疚已然酿成，无可挽回，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弥补那份亏欠，即便是以朋友的身份……

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哪吒咬紧牙关，又在和自己较劲，一面是抛弃之怨，一面是对亲情的渴望，哪吒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这两种情绪撕裂开来，羲和公主的话句句戳在他的心上，刚刚那份短暂而温柔的关怀，哪吒已经近千年不曾感受过了……

来到阴山秘境是为了什么？哪吒说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之后就算从秋老爷子口中知道了真相，哪吒却依旧不曾离开;唤醒羲和公主是为了一命抵一命，可危险来临时，哪吒第一个想要护着的还是羲和公主，即使自己遍体鳞伤……

杨戬说的没错，哪吒向来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孩，明明渴望被人关怀，却又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得体到近乎苛刻的礼仪，便是重生后哪吒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警示。

对于羲和公主，哪吒的恨意和委屈不可避免的存在，但换位思考之后，哪吒觉得他或许会比羲和公主更狠，一族的安危与一人的安危孰轻孰重？没人会选择后者……

“云雾很重，看样子快要下雨了，公主，我们还是进屋说吧。”哪吒长叹一口气，终于再次抬起头来，毕竟该面对的用要面对，逃避是最没用的选择。

“好。”羲和公主安静的跟在哪吒身后，眉宇温和典雅，实在令人生不出丝毫厌恶。

二人容貌相近，尤其是一双眼睛，宛若双生，若是被外人看到，还会以为二人是兄妹关系呢。

“哥哥，有人来了吗？”小白听到推门的动静，抬起脑袋向外看去，慵懒的问到。

“啊——是你，杨戬哥哥说过，不许你进来的，出去！”看清哪吒后面跟着的人后，小白猛的蹿到羲和公主面前，凶猛的虎牙恶狠狠的张着，就像看守金库的老财主……

“白藜！不得无礼！”哪吒从后面抱起小白的两条前腿，沉声警告到，“还请公主见谅，许是之前伤的太重，二哥不想有人前来打扰，所以才让小白守在这里的。”

“不碍的，这只白虎幼崽很忠心，我感激它还来不及呢。”羲和公主浅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神情很平静，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小白，相反还有些庆幸，庆幸哪吒的身边有如此多的真诚……

“哥哥——”白藜不依不饶的想要从哪吒手中挣脱开，将眼前的女人赶出去。

哪吒眉头微蹙，轻轻安抚着怀中的小家伙，凑近耳边，低声到:“小白，哥哥有话要和羲和公主说，你先去找二哥玩一会儿，好吗？”

“可是……好……好吧，”白藜耷拉下耳朵，勉强点了点头，继而一步三回头的向门外走去，生怕哪吒又受了欺负，“不许你伤害我家哥哥，不然我就朝着你的脖子咬一口，狠狠咬一口！”

“小白！”哪吒顿时沉下脸来，小白是他的兽宠，小白的态度间接表明了他对羲和公主的态度，即使羲和公主为了巫族选择牺牲掉哪吒，但她至少还是哪吒的生母，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才能说清，哪吒现在的心情本就很复杂，他根本没想好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哪吒实在担心因为小白不当的玩应而加深二人之间的误会。

“公主，白藜的言行确有不当之处，这一切都是晚辈太过宠溺才造成的，白藜对您的得罪之责，晚辈愿一人承担。”哪吒看着已经跑的没影的小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恭手请罪到。

“童言无忌，况且它是真的用尽全力在护着你，我不会责怪它的。”羲和公主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她能理解哪吒那般小心翼翼的心情，但其实真的没有必要。

当羲和公主看到哪吒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感受到那种来自于心底的血脉亲情。

即使轮回百世，血缘——亦是不可磨灭的，丢失的记忆并未带走发自内心的情感，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哪吒，关心他、照顾他、弥补他……以母亲的身份。

“白藜的话，您——不必放在心里。”哪吒沏好一杯热茶递到羲和公主面前，轻声到。

“不会的，它和你一样，在我眼中都还是孩子罢了，你不必一直替它道歉。”羲和公主看着哪吒别扭的神情，无奈的笑了笑，的确——就是个孩子罢了。

“您……您请喝茶。”哪吒始终不曾抬过头，嘴角抿成了一条细缝，肉眼可见的紧张与尴尬。

羲和公主苦笑一声，实在不知该如何化解此时的尴尬，无奈问到:“如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如就同我讲讲你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