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孤独的世界温暖的你

文/ProsperousFruit9

“喂...”

张艺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低落。

天已经很晚了，张艺兴还站在百货大楼的门口单手攥着手机，指尖收缩在袖子里面冷得瑟瑟发抖。

已经夜晚将近十一点了，人流却丝毫没有要减少的意思。

这是A市最有名的商场，各种奢侈品店数不胜数。A市也是中国人均GDP排名一位的城市。

不幸的是，任何一个繁华的地方都有其窘迫不堪的一面，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依然随处可见的的是神情疲惫忙于奔波的人们。

他们灰头土脸，拖家带口住在廉价的居民楼卑微地活着，巨大的贫富差距和现实的不公会让人垂头丧气，失去生活的热情。

与初来乍到截然不同的是对于成功的渴望。成功有什么可谈的？先解决温饱问题再说吧。

工资永远只够柴米油盐，孩子叛逆不服管教，妻子不够体贴入微，婆媳关系总是剑拔弩张。

做完让人精疲力竭的苦力活回到家却又要面对老老小小冷漠态度。

这种生活真让人受不了，久而久之吵架便成了家常便饭，成了每天上演的家庭闹剧。

现代人物的悲剧，都是小人物的自作虐。

更不幸的是，张艺兴就生活在这种家庭里面。

张艺兴环视了一圈广场，周围的人都是成双成对，只有他孤身一人。

广告牌上的霓虹灯映得四周五光十色，外面只套了一件过大的校服外套的张艺兴在只有十几摄氏度的夜晚冷得手指尖打颤。

灯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恍如活在梦境之中。

这热闹非凡的氛围和这偌大的世界，在这一刻好像没有一点是属于张艺兴的。

张艺兴怔怔地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突然有些眼眶发热，等回过神来电话那头的人都要把嗓子喊破准备挂电话了。

“诶诶！”

张艺兴急忙应了声，对面听起来有些吵闹，张艺兴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又在开派对啊...

张艺兴捏紧了手机，小心翼翼地换了一只耳朵听。对面的吵闹的声音也小了许多，看来是换了一个更安静的环境，张艺兴听见了门上锁的声音。

“你现在有空吗？”

张艺兴小声开口，语气听起来像是哀求。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很有磁力，是很撩人的低嗓音。

“又被赶出来了？被你的父母？”

张艺兴低着头盯着脚尖磨蹭了好一会才开口：“就住一个晚上。”

语罢便闭上了眼睛，紧张得像是提出了一个极其过分的请求那样羞耻。

电话那头的人良久后只叹了一口气，“过来吧。”

“可是...”

张艺兴还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开口，他已经求了吴世勋太多次。

“车费我帮你出。”`

吴世勋家的别墅离市区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张艺兴早已经把路线熟记于心。

张艺兴从计程车窗往外看，外面下起了小雨，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外界。

他思考着上次在吴世勋家寄住的时候留下过换洗的内裤，至于衣服就穿吴世勋的T恤就好了，反正他也不差这么一件。

他想着外婆会不会担心他穿得太少还跑出来，会不会站在巷口昏黄的路灯下挽着他的棉袄盼着他回去。

雨突然变大了，声音听起来特别吃力，也叫醒了昏昏欲睡的张艺兴。

到了。

张艺兴揉着眼睛隔着车窗与不远处的吴世勋打招呼，后者双手撑在二楼的阳台上，望见计程车划破雨夜停在花园门口后便转身一头扎进了后方闹腾的同龄人之中。

张艺兴尴尬地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跳下了车，吴世勋的管家撑着伞站在一旁等候着。

看着对方为自己支付坐车的钱，张艺兴有些难为情地绕绕头，穿过花园的路上张艺兴才略带羞涩开口，双手无处安放。

“谢谢你啊，陈叔叔。”

张艺兴的气泡音听起来很是甜腻，放在男孩子的身上却莫名其妙变成了笑料。

本来以为会得到至少是敷衍的一声“不客气”，结果却大相径庭。

“说了很多次了，叫我陈叔就可以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么大的人了，还是男孩，总这么叫也让人起鸡皮疙瘩。

“世勋少爷吩咐过，今晚来这里的客人交通费用都由他承担。”

看来自己这副穷酸的模样还是招人嫌啊，张艺兴敢肯定，今晚在吴世勋别墅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有钱人。

一部分是他的同班同学，一部分是吴世勋家里的世交。

张艺兴凭着优异的学习成绩挤进了A市出了名的高级私立高中，却也因为随机分配被送到了势头最大的一个几乎由关系户组成的秩序混乱的班级。

这时候的张艺兴也不过才十六岁，处于敏感时期的孩子总是应该得到更多的庇护才对。

可是父母不管不顾把他送进了虚荣心和攀比欲爆棚的高中，廉价的匡威总是被人有意无意地当成笑柄肆意嘲讽。

除了学习一无是处也让张艺兴对未来充满了迷惘与悲观。

他也或多或少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有学者用阶层固化这个词来形容。

即便他也对这之间人与人之间利益至上的相处模式泰然自若。可是管家无心有意的一番话还是给今天情绪不佳的张艺兴雪上加霜。

“看什么呢？”

李合用手中的郁金香杯碰了碰吴世勋的高脚杯，杯中金黄色的液体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晃动。

吴世勋将视线从落地窗外收回，瞥了一眼对面人手里握着的杯具，一口将手中的阿玛罗尼饮尽，果然还是这种果味浓郁又不失强劲的红酒比较对他的胃口。

“你喝气泡酒用什么郁金香杯。”

吴世勋颇有些无奈，转身从端着酒盘的侍从那里又拿了一杯。

李合看吴世勋今天心情还不错，兴致挺高，便站在一旁和众人插科打诨。

两家是世交，他和吴世勋属于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只是吴世勋生性虽说不上是冷漠，甚至有时还会很健谈，像个小孩，但大多时候他都是看起来很淡漠的。

每当举办各种酒会的时候一丝愉悦的表情才会稍微在吴世勋的脸上挂久一点。

李合总是调侃他像盖茨比，面对着众多的宾客，还有些不请自来客人，吴世勋总是独自一个人站在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上端，穿着价值不菲的高定，举着一杯红酒，俯视着花园里寻欢的人们。

“你和她在一起了？”

李合懒得理拿他开心的吴世勋，盯着远处向他们看过来的女孩凑近吴世勋说道。

“也许吧。”

吴世勋顺着李合的目光和女孩交换了一下视线，算是打过了招呼。李合见到吴世勋这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就一阵心疼对面的女孩。

怎么说也是刚回国在外国出了名的当红美籍亚裔流量明星啊。

“真搞不懂你了，也不去多陪陪人家，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李合为吴世勋暴殄天物的行为感到深深地愤怒，“人家拒绝了好莱坞那个谁的，专门跑回国你还...”

“瞎说什么呢你。”

吴世勋还没等李合把话给讲完便不耐烦地截断了，拍了一下李合的头就让他环视大厅里被临时搭建起的吧台和被装点得像圣诞树一样灯火辉煌的花园，“不是为她接风洗尘么，在我家举办，已经很有诚意了。”

“再说了。”吴世勋顿了顿，从自助餐桌上拎起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惊奇的奇形怪状甜点一口塞进了嘴里继续道：“她只会讲英语，跟她讲话，累。”

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客人现在全都集中在了二楼，在一楼张艺兴隐约听到音乐被人关掉了，然后有人大声地喊安静，片刻后就有女孩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张艺兴无心去认真听，只是低着头机械地跟在陈叔后面上了旋转楼梯。

陈叔示意站在两旁的侍从推开一面墙那么高的雕花紫檀黄花梨木门，发出了还算悦耳的声音。

里面的原本还未完全安静下来氛围却被这突兀的开门给打搅了，纷纷转过头，连台上讲话的女生也噤了声，拿着话筒直直看向张艺兴。

张艺兴一眼就瞥见了站在女生旁边的吴世勋，脸上没什么表情。

周围的人都被这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惊住了，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

眼尖的几个人认出了张艺兴是她们的同班同学，最先打破了沉默，只不过用的是一些冷嘲热讽的话。

“那不是张艺兴吗？他怎么会来这里？他跟吴世勋很很熟吗？”

“还真的是张艺兴，不看我真的不会相信。”

“他来这里干什么？”

...

那是张艺兴拨开人群往吴世勋走去时，来自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同学的窃窃私语，更多的是来自女生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挖苦。

那些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磨得失去了棱角，孤独地寄托在张艺兴内心深处。

吴世勋抱臂低头看向走近的人，对于张艺兴不太礼貌的打搅有些心烦，皱着眉头盯着那人的发旋，并不打算说什么。

所幸张艺兴也只是抬眼和吴世勋眼神交换了一下作为打招呼便又转身往拐角出走去，在一片唏嘘声中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他这几个月来一直住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客人们。

张艺兴只是不想打扰吴世勋和他的客人。

吴世勋在“砰！”的关门声中回神，刚才脑海中张艺兴抬眼像绵羊一样无辜又充满柔情的眼睛让吴世勋有些动容。

换做是哪一个人都无法忍受张艺兴的这种注视吧，吴世勋想。

突然之间吴世勋很想听听张艺兴说话，用他那种独特的男孩子的嗓音发出来的充满荷尔蒙又带着甜腻的汽水音。

“想什么呢？”

一旁的女生靠在吴世勋肩上，吴世勋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被缠住的手臂。

女生长得很漂亮，家境也很优越。旁人怎么看他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声音甜得过分了，吴世勋有些丧气，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声音。

突然想听一听张艺兴的笑声，不带任何杂质，听起来干净又舒心。

房间的隔音很好，几乎听不到外面客厅的动静。

张艺兴如释重负般仰面倒在了雪白的大床上，任凭自己陷进这片柔软之中，心里面有太多负担需要他清除了，同时也为自己找到的这个恬然安静的休憩之所庆幸不已。

在将要睡着之际忽然弹了起来，抓起刚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就往房间自带的浴室走去。

看着镜子前神情疲惫的自己，张艺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更想大喊几声让自己打起精神。

温热的水流从发梢流至脚尖让张艺兴舒服地闭上了双眼，本该是可以放下负担的时刻，种种不堪却又阴魂不散在他的脑海一遍又一遍重现。

父母激烈的争吵，挥向手臂的衣架；老师关于考第一名的重要性之类的陈腔滥调；人潮中独自一人的他；陈叔若有若无的不屑；吴世勋突然地冷漠；同班同学的排斥...这一切都无不在敲打着张艺兴原本就脆弱的神经，在他的脑子中搅得他快要疯掉...

真是奇了怪了，一点点小事而已，张艺兴暗骂自己矫情，边关水去捞身旁的干净的衣服。

摸着手中少得可怜的布料，张艺兴才气愤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就像一个发泄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天之中所有的不快都因为“洗澡忘记拿裤子”这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瞬间喷涌而出。

张艺兴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往眼眶外流，一边发脾气似的粗暴地给自己套上宽大的只能遮住屁股的纯白衬衫，气得胡乱地抹掉自己脸上不争气的泪水，半干的头发上还滴着水珠。

泄愤似的打开浴室的门赤着脚就冲向了床，趴在上面用被子捂住自己脸无声地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艺兴才抬起沉重的头，期间可能累得睡着了一会，但应该不久。

蓬松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张艺兴觉得头痛欲裂，眼皮重的让他看不清眼前的物体，朦朦胧胧一大片，但他还是吃力地用手臂撑起了身体站了起来，理了理过大的褶皱的衬衫好让其遮住屁股和光滑的大腿。

张艺兴挺想拉开厚重的窗帘去阳台吸一口冬日的寒气好让他脑子清醒一点。

但他确定无疑如果他这么做只会让一楼花园里喝酒作乐的人们看到他裸着下半身。

场面太尴尬张艺兴甚至不敢去想。

身体太沉了，张艺兴光着脚底板跌跌撞撞想要往房门走去，他刚刚忘记给门反锁了，顺手也可以关掉那刺眼的发出白光的顶灯。

在他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张艺兴清楚地感受到门外也有人刚好握上了门把。

下一秒，门把转动，门外的吴世勋就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