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折：不救世

忙忙碌碌又是几月。叶微也终于看到以前的华碧元。可到底是不是以前的华碧元，已难说请。

此刻，华碧元淡定坐在碧芳庭中喝茶，半点不受前来劝他出山捉拿楚嗣音的人的影响。那些人说急了，华碧元还会笑眯眯的叫叶微递过去一杯茶，温声道：“喝点茶，润润嗓子，接着聊。”

那些人面面相觑，什么接着聊，从头到尾华碧元就没理过他们好吧！

年纪较大的坐不住拍桌怒言：“世人称你一声明霜道长，你不替世人着想如何配得上这四个字！”

华碧元吹了吹刚倒的滚烫的茶水，闻言眸都不抬：“岂非是我求着你们叫的？”

自知道落正思可能不存于世消息后，各世家不断往皖扇庄送人想要当他弟子。华碧元一次一次沉默使得他们更变本加厉，终于惹怒了这修身养性多年不曾发火的男人。

他提着惊歌在皖扇庄门前走了一遭，把叶微提着，高声道：“大弟子，落愿惨遭意外，此后，二弟子叶微便是我唯一的徒儿。”

叶微微微叹气，原本他也不是这么说话噎人的人，他带着叶微上各仙门求取人力希望调查落霞山一事，不仅无人应，诩风门更是发声此事应当压下。不宜招摇。

他，心寒了。

被噎的人顿了顿又道：“果然还是个假货！如何能跟真正的明霜道长相比！区区楚嗣音，若是他在，定不会放任不管！”

华碧元闻此言抬眸，见他家袍，禁不住笑了：“诩风门外族？别人不知道可你不该不知道，说我不行。那你去求真正的明霜吧。”

“这…这这这！你！你这是欺人太甚！我们放下身段来求你除邪是看你修为高！你以为谁愿意看你这张臭脸！”

那人自知理亏竟开始了胡言乱语，华碧元放下滚烫茶杯，吹了一会也没凉下来，丧风景。“放下身段，求，修为高？”华碧元笑着摇摇头，起身来看着他们，居高临下：“我华明霜修为高是自己的事，救不救人是自己的事，捉不捉楚嗣音我爱怎么就怎么，你求我我就该？”

他举起腰间的惊歌，“沈明霜怎么死的，你们心知肚明。人死了开始惦记，开始怀念，开始觉得他是个好人了。时间是久了点，但也别忘了，是你们亲手送他上的月台。”顿了顿，复而微笑：“也是，诩风门的人，不记得也对，都是吃人血的怪物，记忆只怕也差得如魔物一般。不记得没关系，我来提醒你们，楚嗣音是你们放走的，楚拂雪是你们逼上的绝路，而沈明霜，是你们亲手捏碎了他的魂魄。”

“求我？不好意思，我是明霜，却不姓沈。”华碧元落下一句翩然而去：“天赐，送客。”

叶微目光冷淡走出来，弯腰：“这边请。”

几人面红耳赤，最初那人嘴唇颤抖，脸白无血，忽而大喊：“你如此冷血无情，死了徒弟也是自己阴德不好！”

华碧元的脚步不停，明霜琴却忽现，华碧元伸手一拨，那人便被丢出青云水榭，华碧元冷漠回头：“救世是我善心，不救与我无关。把天下苍生交给一个人，让一个人用命守护，你们，也配。”

剩下几人再不敢开口跟在叶微身后逃命似的出了青云水榭。

叶微看着几人仓皇身影，回首望着正好消失在走廊深处的人，“你终于发现了，他们不配。”

沈碧元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是他天真的以为，他爱世人，世人便爱他。

他不明白的道理，华碧元明白了。死后的追封、追忆、崇拜、敬仰都是假的。他死了就是死了，被污蔑了就是被污蔑了。他冤屈洗干净了就可以还清他以前受过的伤吗？

被弄脏的，洗干净了，反而更令人恶心。

因为，装模作样。

一脚踏进青云水榭，便一阵浓风夹着热意袭过，叶微抬头望着天。方才进了屋子的男子也走了出来，站在廊边，微微抬头，伸手对着叶微：“要下雨了，快回来。”

叶微在原地看着他，向他跑去，立于身旁，仰首看他。

华碧元的手落在他头上：“今天的功课被耽搁没？可有好好修习？”

叶微道：“不曾。今日的师父格外霸。”

华碧元轻笑：“怎么呢？”

叶微道：“师父今日说的呀十分对！”

华碧元笑着拍拍他的头：“那天赐听懂了没？”

叶微：“我不知道什么算懂了，不过，我懂依赖终归一事无成。”

华碧元闻言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脸：“真聪明，去休息吧，今日便早些睡了。”

叶微顿了顿，“是。”

华碧元看着叶微走远的身影，伸手捏了捏眉心，眼睛看不清的时间越来越频繁。终有一日他会瞎吗？

半夜，还未入寝的华碧元受到明泽大弟子连风的邀请。

去到入草堂便是浓浓的一股难闻的药草味，华碧元强忍住捏鼻，再瞧了一眼淡定自若的连风，忍不住想从小学医的鼻子确实是不一样的。

明泽看到他后，朝他扑过来，华碧元没敢让他抱，忙退一步。明泽被拒讪讪摸摸鼻头道：“给你个惊喜。”

此时华碧元看到庄主孟浮生也在，顿时正经不少，“你说。”

孟浮生打开折扇，逼近华碧元道：“明泽弟子救回来一人，那人是云习尘的弟子，风止。”

华碧元：“这算什么惊喜？走了。”说着就要离开。

明泽把人拉着转一圈带回来：“你别急啊！你听完再说嘛。”

华碧元看着明泽，心想：别以为你顶着张好看的脸我就会忘了你是个快六十岁的老男人了。“别撒娇！”

明泽摸摸鼻子，走路一拽一拽的出去了。

华碧元看着孟浮生，孟浮生道：“风止姑娘说，前几个月包括她被追杀前十天都是跟……跟你徒弟落正思在一起的。她说，落正思没死。”

华碧元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又听见孟浮生说：“你救的那个孩子云月是吧？也还活着，跟着落正思和她师哥湛江…现在应该叫盛卿淮在一起。”

华碧元吐出一口气，仿若心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种失之复得的心情言道不明只有开心得不知所措的笑：“那他们现在在哪？”

孟浮生道：“这就难说了 你看风止姑娘都被追杀到我们的境地的，说不定他们也在，但是也有可能盛卿淮会因为危险而带着他二人离开。”

华碧元：“这件事还有几人知晓？我自己去找。”

孟浮生打断他：“你自己去岂不是青云无人不打自招？你暗地里派叶微去就好了。此事就你知我知明泽知。带回来先给我看看嗷。”

华碧元：“为何？”

孟浮生：“我要弄清楚什么术法居然能让把修行人的灵术抹得干干净净。”

华碧元：“此事好商量，等他回来再议。明霜先告退了。”

孟浮生诶诶几声：“你自己不去问问那姑娘？”

华碧元：“不必。”说完就跑了。

孟浮生叹气：“本来就懒，这下更懒了。懒得看美女了都。”

端着药走进来的明泽瞪他：“谁是美女？多大啊姑娘你就抱这种美丑之分看人！”

孟浮生收了折扇往人身边走：“那确实长得不错，你看明霜也老大不小了，不得操操心啊？”

明泽哼一声，老家伙开始怼他：“我也挺老的了你也去给我找个呗。”然后一脚把孟浮生踹出去。

孟浮生有苦说不出，无聊至极之余就和看药的连风大眼瞪小眼。看得连风是心情复杂，想遁地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