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拜托，活下去

“不走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梁湾直接躺地上的行为成功让黎簇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地形，心知这运动量已经远超了梁湾体能的承受度，所以很是好心的在递上吃的的时候还拉了梁湾一把

“你在那个世界不会是改行学体育了吧？”

这话虽然是在调侃，但梁湾能走这么久才趴下倒确实让黎簇挺意外的

梁湾在听到这话后很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许你变得能打不许我变能跑啊？古潼京一月游也不能白游啊”

“是是是，你说的对，没白游，进步了”嗯古潼京一月游进步了，从两千米跑到了三千米

黎簇默默在心里补了后半句，梁湾那能把汪岑给气黑脸的体能嘛，那可是他在汪家的快乐源泉啊，梁湾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擅长苦中作乐，连带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被她的这种特质给感染，在梁湾刚被带到汪家的时候，他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看梁湾白课摸水打诨，黑课原地抱头尖叫，整个一不学无术，气的授课老师黑了脸还偏偏对她打不得骂不得

看着黎簇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意，梁湾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她隐约能猜到，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只是回忆再甜美，终究是抵不过残酷的现实，那些美好的曾经只会使伤痛更加显明，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在被伤过后，不愿意再提过往的原因，美好的记忆封存在心底却不愿去回忆，是因为那些记忆太过美好，只会与现实形成更加强烈的反差，让疼痛更加深刻，曾经，古潼京也差点成了她不可触碰的回忆，所以她懂

站起来也学着黎簇刚刚的样子转了个圈看了看环境

她之前估计的没错，他们再次出发后没几个小时就进了山，一开始车还能走，到了下午的时候干脆改了步行，一走就走了几个小时

这个地方很怪，明明是大冬天，但是越往里走温度却越发的高，进山前一眼望去整个世界全都是光秃秃的，但在进山后给人的感觉倒有点像进了原始深林，当然了，让梁湾觉得奇的不是山中满是树木，而是在这山里就像是换了季节一样，树上还有绿色的树叶也就算了，连山路都还有层薄草，实在是怪的很

不过进山后见到的这些倒是让她有些眼熟，眼前的环境和梦中的零散画面有了重叠，虽然路线不一样，但看得出是同一个地方，到了这儿后她也越发的能确定，之前在路上走了那么久是黎簇故意在兜圈子，这地方那个梁湾是来过的，她在补觉的时候有梦到些画面，但是每次她才刚觉得熟悉路线就又变了方向，直到临进山这路线才总算和梦境中的有了相似，也不知道黎簇这么七拐八绕的到底是为了迷惑谁，是汪家还是九门？又或者，是为了不让她知道方位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眺望着那绵延的山脉，梁湾心里渐渐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原想着不说不问，可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只做一个旁观者

对于梁湾会问这个问题黎簇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在等梁湾问他，但是真的听她问出来他还是又沉默了几秒

“去找张日山”

“什么？”猛的转过头看向仍坐在石旁的黎簇，他正低着头，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就好像只是在看着地面发呆一样

梁湾之前在心里千百种可能，但是对于这个答案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没等梁湾再问，他就又开了口“虽然我信不过他，但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保你平安的话，就只有张日山了”

这番话听的梁湾一阵心惊，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黎簇信不过张日山，但却不得不信，所以才把她弄到这种地方来，那之前那些套到的信息，根本就是黎簇故意透露给她的！她所有的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拿走手机，还有意无意告诉她这些的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发消息引张日山来，那么那天在那个县城的街上，她自以为是她没有选择逃走，可事实上呢？那会不会只是一个试探？而且汪家的系统就算是真的出了问题，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安稳的跑吧？

天空中又一道流星闪过，梦中的画面忽然就组合了起来，这地方和汪家人有关，她如果是在这出现的，可信度确实是会大大提高，但这真的仅仅是为了她吗？既然是和汪家有关，那他们来这儿根本就不可能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一路这么顺利，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任务本来就是要来这儿，那汪家很可能是会有什么大的行动，九门的人也会来，那还需要她发消息刻意引吗？还是说，她只是个诱饵……

虽然面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眼神中带了的些许恐惧却没能瞒得过黎簇“你怕我了？黎簇不会这么算计人心是吗？”

明明这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梁湾却觉得仿佛含了千万种情绪，不是说表现的有多受伤，而是那种自我否定就让她不由得心头发酸，好像是别人就应该不信他一样

用力的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话“他会，而且很聪明，除了吴邪，没人算计过他，不吃人就要被人吃，所以我不管他会算计谁又会害谁，反正不会害我”

如果说每个受过伤的人都是属刺猬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黎簇，应该是个钢筋做的刺猬，但即使是这样，梁湾还是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给了他全部的信任

梁湾这无条件的信任让黎簇愣了下，没再接话，好半天才低声问了句“那个世界，什么样啊？”

不知是不是流星的缘故，梁湾看到黎簇眼中好像有很淡的光，像是期待，期待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能截然不同，期待所有人都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哪怕，那个故事与他而言是遥不可及

“你从汪家回来后在医院睡了小一个月，刚回来的时候我和你们三个还一起喝了酒，结果第二天苏万和杨好就慌慌张张的把你背来了医院，身上的重伤倒确实不少，但都是简单处理过得，也没检查什么别的毛病，就是睡着不醒，苏万五三也不要了，就天天泡在病房里和个小唐僧似的说个没完没了，眼睛哭的和核桃似的，每次都得被杨好一顿训，说黎簇没事也得被你哭有事了，苏万还委屈巴巴的说这不是担心嘛”

“后来你醒了回去上学，高考以后再见你们三个，苏万一个劲的拉着我说让我做主，要你赔眼泪赔时间，你复习了三个多月高考了六百六十六，他为了你耽误了那么久，学习完全跟不上，那分够一本线估计是够呛，只能上个二本了”想起那时的情形梁湾不由得摇头笑了笑，能打打闹闹的多好啊，那些本以为是理所当然事，在这个世界居然成了一种奢望

“我那么厉害啊？”如果汪家那次被灭了的话，他回去是还有时间备战高考，不过他不是个学渣吗

“你那脑子就是不用，你知道我当年高中的时候，那是没日没夜的学才考了六百多，你倒好，就学了不到一百天！也难怪苏万生气，后来报志愿的时候我说让你俩学医吧，没一个听我的，苏万才超了一本线几分，上医学定向生那多合适啊！跑去山西学考古，还有你也是，那么高的分不上在顺京上大学，非跑去浙大念建筑，你是没被吴邪虐够还是怎么样？”

“是因为像吧”以前被说和吴邪像的时候黎簇是打心底里抗拒，可是到了后来，他逐渐了解那个人，最初的抗拒竟渐渐变成了一种敬重，甚至很在意，他大概是真的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像吴邪？”这话梁湾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听王胖子说过，听黑爷说过，连张日山也说过，但她始终不明白，黎簇到底哪里像吴邪了，但如果不是因为吴邪，黎簇没理由非要去浙大读建筑

黎簇没再接她的话，一言不发的收好了东西往山坡上爬去，梁湾愣了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系好背包忙跟了上去，之前应该是顾忌她所以走的比较慢，现在也不知道是抽的什么疯走的飞快，紧赶慢赶才没被甩下，黎簇最后是在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背靠着河边的大树发呆，本是打算喘匀了气再问这小子抽什么疯，没想到这次却是黎簇先开了口

“苏万中枪后，就是从那掉下去的”他的声音很轻，还在插着腰喘气的梁湾险些没听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听到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虽然因距离太远而看不太真切，但还是能够看出那山能算得上是高耸入云

“也，不一定…”因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听到这话的时候梁湾淡定的很，本还在想吴邪从雪山掉下去能没死，苏万……听这话虽然是挨了一枪，但也不一定就是必死无疑吧？不过黎簇后面的话无疑是又给她泼了盆冷水

“那边全是强腐蚀性的毒气”

……合着这才叫尸骨无存吧，只是，有腐蚀性的气体，这个她好像在哪听过……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就又被像是呢喃的一句问话把思绪拖了回来

“我选小媛，错了吗？”

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刻意的隐藏情绪，黎簇的眼中不再是一摊冰冷的死水，取而代之的是如墨般浓烈的悲伤，整个人都被黑暗所笼罩了一样，就像是一个极度怕黑的人，却偏偏在无尽的黑暗中迷了方向

看着黎簇那满是绝望的眼神，梁湾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完全包裹，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很想要伸手拉他一把，将他从那黑暗的漩涡拉出来，可她根本就做不到，她不仅做不了那个指路人，反而连带自己也开始摇摇欲坠

错了吗？如果是她的话又会怎么样呢？如果救张日山会导致黎簇，苏万这几个孩子出事的话，她还会救吗？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题，黎簇不过是救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已，谁能说他错了呢？可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选择，才间接导致了这些人全部惨死，在这个局里面，根本就没有对错可言……

“黎簇你要干什么！”之前所有莫名的不安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原因

那好看的眸中所透露出的悲伤是真的，痛苦是真的，梁湾知道，她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那些情绪，全部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把那层壳卸下来，为什么会把那些深藏在心底的伤和痛，就这样掀开，摆在她面前

在被推进冰冷的河水前，梁湾听到的最后一句，是声近乎祈求的话语

“湾姐，活下去，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