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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醉玲珑改编版

过了三月,天气渐渐暖了,晨雾也不再浓重。

  

  趁着西边月色还未褪尽,东边金光还未乍现,元湛着一件素白的棉布衣于法门寺后山的院中练剑。没过半个时辰,便衣衫尽湿,不得不停下来喘粗气。

  

  宁文清一身小厮打扮,在一旁候着,见他停下来赶忙上前为他披上披风,递上茶水毛巾,道:“殿下这才刚过了冬,方丈也说了早起不宜用力过猛,殿下就算心急,也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元湛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东边望望,笑道:“这不是太阳已经出来了么。对了,昨日一天没见着你,可是忙什么去了?”

  

  “没什么,只是跟几个小和尚去山沟里玩去了。”

  

  “真的?”

  

  “真的!”

  

  如今宁文清已经是湛王府上的一名花匠,不过元湛怕她宁氏身份行事不方便,便向圆通法师求了个好名字,更名卿尘。

  

  斗乐后没几日,元湛便又回了法门寺。宁文清本来还想再打听打听宁家那些个下人都被安排去了何处,只是跟着元湛到了山上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似的。寺庙内规矩多,人人清修宁静,不苟言笑,她整日无聊,佛经她是看不懂的,倒是常看那几个同来修习的官家子弟习武练剑,来了几分兴趣。

  

  于是她便在尝尝在厨房偷偷给那些吃不了清淡的士族公子们偷偷开了小灶,用教她几招来交换。

  

  元湛擦了汗把毛巾递回去的时候,顺势拉住她的手,朝上一翻,使掌心朝上,便隐隐约约地看见掌心的几处新茧,他看看掌心,又看看她被清晨的山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蛋,知道她没说实话,也没揭穿她,倒是卿尘心虚起来,道:“殿下莫要误会,我们做下人的,洗衣做饭扫地,一天要做好多活呢!掌心谁没几个茧子才怪呢!”

  

  元湛笑笑,松了手,带着点神秘地说:“一会李麟回来了,本王有几件礼物要送你。”

  

  “什么东西呀……卿尘无功不受禄的!”

  

  “那自然不能让你白拿。”

  

  “那是……何事?”

  

  “以后陪本王习武。”元推湛说完笑里藏针式地盯着她,弄得她笑又不敢明笑,装着不情不愿地推脱道:“你不叫李麟,叫我作甚?”

  

  “莫非你不愿意?”

  

  “没有!只是……卿尘觉得,李麟也许更合适罢了。\"

  

  元湛摇头:“非也非也!李麟功夫好,我又是他主子,练习的时候你说他是赢了我好,还是佯装放水?而你,那就不同啦!”

  

  跟元湛相处了一段时间,卿尘方才察觉这个表面的谦谦公子,实则小性子多得很,得空了给她使点小绊子,像是往煮好的粥里加颗老鼠屎,让她去重弄啦,还有没事捉弄捉弄她,趁她不注意往她头发里塞个蜘蛛什么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只能感叹到底是个未既冠的少年,回到这山里整日与严肃的老和尚谈些家国大道,于她这里便天性释放,早上他要自己陪他习武,分明是要欺负她呀!

  

  可惜了!她可不好欺负,虽说是年代久远的事儿了,可她可是有扎实童子功的人,到时候谁欺负谁还未知呢!

  

  中午,卿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厨房里拿着根木柴代替宝剑,有招有式地舞动着。

  

  正舞得入神呢,突然有人从她身后跳出来,轻叫一身:“卿尘!”

  

  吓了她一跳,木柴一撒手,正好砸那人脑袋上。

  

  那人抱头惨呼一声:“啊!”

  

  卿尘转身定睛一瞧,哟,想曹操,曹操便到了,于这清寡的山寺中还穿着掐银线刺绣的月白暗花袍子的,这不是那个尊贵风雅的湛王殿下么!

  

  “殿下来这里做什么?”卿尘憋着笑,颠起脚要帮他看看头顶被砸着的地方,可元湛像是为难她一般,也跟着踮起脚,低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卿尘不知他有要干嘛,只直愣愣地仰头看他,没成想,元湛渐渐将脚放平了,卿尘只觉得他的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也不知道为啥自己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就在她脸都被他盯红了的时候,元湛突然砰第一下,用自己的额头,狠狠撞了一下卿尘的。

  

  卿尘顿时被撞得头昏眼花,也是“啊!”地惨叫一声。

  

  然后就见元湛转过身去,一手背着手,一手捂着头,往厨房院门口走去,恨恨道:“臭丫头,敢砸本王!亏得我还给你准备了好东西,还不跟过来!”

  

  卿尘晕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使劲冲他的背影翻着白眼。二人穿过几到院落,便到了元湛住的大院,进了厅堂,他突然一转身,还在翻白眼的卿尘差点撞上去。

  

  她刚要说什么,便见李麟双手托着个长长的木盒子站在元湛身边。

  

  “自己打开看吧。”

  

  元湛说罢,在正位的红木榻上端端正正坐下,端起茶杯,斯文地用杯盖拨了拨浮叶,甚是端庄地抿了一口。

  

  打开盒子,卿尘暗自一惊,只见盒低躺着一柄轻巧的灵剑,剑柄末端用铜丝嵌了湛王府的梅花青蟒印,剑鞘上用樱桃小楷刻着“卿尘”二字,好不精致。

  

  元湛清了清嗓子道:“方丈说你骨骼清奇,经络柔软,是个练武的材料,所以本王才特地让兵部王尚书找了个好匠人,打了这把剑。可还中意?”

  

  “多谢殿下!”卿尘这下可乐坏了,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笑得露出好几颗大白牙来,当即把剑拿出来,握在手里于厅中就比划起来,吓得元湛下意识地以后一缩,这剑虽然轻巧,可到底是金属所造,怕她没拿住又不小心撒了手。

白鸽飞过街市居坊,飞过一条缓缓流浪的清河,飞过绵绵的青山,飞过寺庙袅袅的炉烟,停于山顶的一座藏经阁内。

  

  元湛立于阁上,正吹着笛子,笛声在山林石壁见回荡,听起来格外幽远绵绵,余音不绝。

  

  李麟站在他边上,接住飞来的鸽子,取下它脚上的小竹哨,交给元湛。元湛取出竹哨内的字条,看看了一眼,随即进屋去,在蜡烛上点燃了,放进香炉,盯着它燃成灰烬。

  

  元湛道:“宁家那些女仆都安排妥了?“

  

  李麟答:“都安排妥了,六部官员家中皆有安排,此外还有一个叫冥魇的姑娘,似乎会点占星算卦之术,便安排她进了太常寺,跟在太常寺卿莫大人身边。”

  

  元湛无摸了两下那白鸽,给它喂了两颗豆子,随即亲自将它送进了一只装了几十只鸽子的大鸽舍内,手拿出来的时候,不慎沾到些笼边的鸽子屎。李麟见了赶忙递上自己的帕子,道:“殿下这些事让下属来就好。”

  

  “不碍事的,洗洗就好。听说鸽子通人性,有些事可不能都让你们代劳,否则它们不认识我这个主人了该如何是好?”元湛笑道,看了一眼李麟。

  

  李麟心里一惊,知道元湛话中有话,定是指的卿尘之事。

  

  元湛道:“听说你前些日子派人偷偷查了大理寺的地下二层的卷宗?“

  

  大理寺的地下二层放得都是机密要案,只有拿着皇帝的手谕才得进入,李麟去查卷宗自然是偷偷去的,并未先得元湛的准许。不过元湛能知道此时,他倒是不吃惊,他家这位王爷,行事诡谲,对谁都留着一手,大理寺还有什么人能直接通报消息与他知道的,他就无从知晓了。

  

  元湛捻了捻手里的玉笛,问道:“可是跟泰安七年的大肃清有关?”

  

  当今圣上元安乃是兄终弟即,年号改为泰安,登位之初就有很前朝旧部不服,坊间各种传闻都有。在泰安七年的时候,元安更是借着要立前朝遗妃莲氏为妃一事为由头,肃清了一大批士族、宗亲中的政敌。

  

  李麟有些为难地说道:“回殿下,属下正是那样想的。可是当年北部边防的大将前后以谋逆为名,换了一大批,平州凤家、河县陈家、北关贺家,光这三家被牵连其中的人数就有四千人,当年因为有人事先走漏的风声,那些家仆女眷逃走的甚多,要是连名字都没有的,更是无从查起。“

  

  元湛皱眉,背着手来回度了两步,道:“此事不用再查了,若是被父皇知道了,恐怕对我母妃不利,万万不可再去大理寺查那些卷宗,父皇最忌讳这个。“

  

  有什么法子让她自己说出来?卿尘识文断字,懂音会琴,还习得过一点剑术,于高台上众人前淡定异常,走起路来也不似女仆的唯唯怯怯,至少也是个上等官家的小姐,若卿尘是当年逃走的罪臣家属,那便是死罪,她定然不肯说出来。

  

  李麟道:“殿下,依属下看,此女如今只是个小小官奴,不查也罢,殿下何以对她如此上心?”

  

  元湛的思绪被打断,望了望远处的青山,只顺水推舟道:“你说的对,不查也罢。”

  

  李麟当年乃是一个猎户家的儿子,名叫李三。只因母亲被县令看上,父亲被杀,母亲被强抢,于县令家中自裁而死,为了报仇,于大堂上刺杀县令未遂,被下了通缉令。机缘巧合之下,被殷家的门生所救,之后被安排到元湛身边当了他的侍卫。

  

  在李麟的世界里,这个世上无非是两种人,一种好人,一种坏人,在他心里殷家便是恩人、好人,到了元湛这里,吃好的穿好的,腰间佩着带有梅花青蟒印的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有了底气,于是元湛便是好人,所以他死心塌地跟随元湛。

  

  可元湛明白,这个世界哪有这样简单呢?

  

  殷家能有如今的这般显赫,便是踏着多少人的眼泪和森森白骨而来。当年大肃清之时,他虽年纪尚小,可如今回想起来,就算没人告诉他,很多事情也越来越明了清晰。

  

  还在湛王府养病的时候,这个卿尘曾向其它下人打听过藏书阁的位置,这让元湛十分介意,因此回法门寺的时候特的将她带在身边,一来,怕她是有意接近自己,对殷家不利,二来,也担心她独自留在湛王府惹上什么麻烦。

  

  日落钟响,元湛在方丈的禅房内,品茶对弈。

  

  “湛儿,心中可是有事?”

  

  法门寺的主持圆通方丈吃掉元湛一子,抬眼问他。

  

  元湛低头一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师傅的眼睛。”

  

  “湛儿有何烦恼,不妨说与老衲听听。”

  

  元湛略略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有天小猫和窗台上的燕子交谈甚欢,互为知音,可没过几天,它发现自己的母亲老母猫曾经上梁捅过燕子一家的燕窝,您说,燕子和小猫可还做得成朋友?“

  

  方丈闻言默默呷了口茶,没直接回答元湛的问题,只微笑着问他:“湛儿今年几岁了?“

  

  元湛疑惑道:“师傅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您看着湛儿长大,这还用得着问?还有两年便要既冠了。”

  

  方丈笑着摇摇头,只悠悠念道:“万般红尘皆自惹,天道轮回终有时。贪嗔痴劫仙难渡,四大皆空不是空啊……”

  

  元湛一脸疑惑地望着方丈,目光回到棋盘上,却没了继续的兴致,只见这黑白相间的棋盘渐渐化作一人的笑颜,让他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如此这般心神不宁。

  

  此时方丈又言:“有些事情能糊涂便糊涂,不必事事都弄个清清楚楚,风与花相遇是缘,水与月即使隔着千里,能相映也乃是缘,殿下,一切顺其自然如何?”

  

  元湛笑两声,没应,只是转过头,望见窗外的倒映着圆月的塘中,又掠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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