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遇

活了35年，王天风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认为自己是坏人。

死后会下地狱吗，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的战士，王天风在倒下的时候不禁发出疑问，眼前是模糊的血色和明台愤怒的嘶吼，这小子长本事了啊，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但又隐隐的感到骄傲，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的颈部动脉被利刃割开，鲜血喷流，发不出一点声音，目送着76号的人压着明台离开，王天风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王天风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老板，这个多少钱？”

“一块大洋！”谄媚的声音传来。

眼前放大的脸突然吓他一跳，女孩仔细端详着什么，突然皱起好看的眉眼，女孩清冷的声音响起，“老板，你做生意不厚道啊，如果是新物件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这是个别人用过的啊，你看，前主人的照片都还在里面呢？”

王天风有点心梗，自己都为国捐躯了，怎么还有人从他身上发国难财啊，表估计是从他尸体上扒拉下来的，也不嫌晦气！这块怀表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一直都不曾离身，里面的照片还是十年前放进去的。

一阵眩晕，王天风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有些担心，自己凭空出现会不会吓到路人，但他马上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别人似乎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端详着眼前这个和别人吵得气势汹汹的女孩子，个子不高，体型娇小，小圆脸，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十分讨喜的模样。看着年岁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满脸的稚气。身上穿的衣服，放在军统眼皮子底下都会被打两枪那种——一身“汉奸”皮。

她手里举着的，正是自己的怀表，照片都还放在里面呢，照片中的人莫约二十五六岁，剑眉星目，身着一身军装，自有少年意气风发。王天风一愣，自己以前居然是这样的吗，看起来和现在被称为“疯子”的自己毫不相干啊。王天风也发现不对劲，这里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时间在1940年，可他明明是1941年死的，其中有什么不对呢？琢磨了半天，王天风也没思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女孩还在和老板吵，老板自知理亏，只能低声下气的道歉。这批东西是从乱葬岗淘来的，谁知道伙计没处理干净，被抓包了。

“我这就为小姐换一块…”

女孩打断老板的话，“算了，就要这个吧！”

老板又是降了一半的价，又是送了一堆东西，才把这尊大神送走。

其实老板也是个小有背景的人，但遇见蓝家这种，也不敢造次，虽说这位小姐只是蓝家的分支，不过他也不敢得罪，更不要说她穿着特高课的衣服了。

王天风不受控制的飘在女孩身边，跟着她进了银行，看着她熟稔的和工作人员打招呼，轻车熟路的打开账本。

银行的张经理立马就过来了，“胭脂，来对账吗？”

蓝胭脂摇摇头，“张叔叔你可真爱开玩笑，我又看不懂！”

两人寒暄几句，胭脂就离开了银行，走的路却越来越偏，王天风不免有些担心。现在的上海三教九流都有，她一个漂亮小姑娘，在荒郊野外遇害了，哭都没地方哭。不过看这姑娘衣服来看，死了也当为民除害了。

的确是有人跟着蓝胭脂的，王天风敏锐的发现了，他希望是个爱国义士。

蓝胭脂停下步子，语气不耐烦：“跟的够久了吧，是你自己出来呢，还是我去抓你出来啊！”

林子后面出来一人，尴尬的对胭脂笑，“蓝科长！”

蓝胭脂语气不善：“说过多少次了，要是不信任我大可把我杀了，犯不着鬼鬼祟祟的。”

被发现的人辩解，“是青木课长让我来的。”

王天风面露杀意，眼前的小姑娘在为日本人办事，官还不小，王天风头一次痛恨自己死得早，不然他定要送这两人去见阎王。

胭脂直接拔枪指着来人，“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他只得讪讪离开，胭脂收起枪，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往林子里走，穿过树林，眼前是一片荒地，腐臭的味道冲刺着王天风的鼻腔。胭脂却面无表情的走到一个土包前面，双手挖土，直到刨出半截衣袖，胭脂这才停下。

瓮声瓮气道：“小鱼，我马上带你回家！”

小鱼是她的军统班的同学，不过二十岁，三天前天被特高课的杀了，她要带小鱼回家。

胭脂开始加快速度，直到看到面容惨白的女孩，胭脂眼泪才忍不住掉下来，“你们再等等，等我拿到天籁计划的名单，我就会去陪你们的。”

胭脂背着小鱼，一步一步的往外挪，不远处有人接应她，宋勉接过小鱼，不由得板起脸训斥胭脂，“为了成功打入特高课，我们牺牲了一个联络站，死了十几位战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想让我们的努力付之东流吗？”

“我不会！”胭脂哽着声音，“我不会让你们失望，可是我同样也不会让我的战友曝尸荒野。”

王天风握紧拳头，他承认，蓝胭脂惹到他了，一个特工最忌讳感情用事，蓝胭脂把身为特工能踩的雷都踩了，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感情用事。讲真的，她要是自己学生，皮都要给她扒一层。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当初他们埋下明楼那颗棋子费老鼻子劲了，结果这边只是牺牲了一个联络站就把人打入特高课，要知道，在上海令人闻风丧胆的76号就是归特高课管的，目前看来蓝胭脂的职位不低。这样的买卖在王天风看来，简直赚大发了好吗，他求都求不来的，结果他们却不懂得珍惜，蓝胭脂立于危墙之下，那个当长官的一昧纵容，王天风觉得，他们早晚得要凉。这么一想，就更难受了。